李紳坐在自家的後院盯著一顆半禿不禿的棗樹發呆。
天氣漸漸轉涼了,往年這時候,他要麼是在勾欄裡摟著漂亮姑娘喝燙暖身的花酒,要麼便是在賭坊裡和一群狐朋狗友揮金如土。可眼下,他卻隻能坐在這裡發呆。
他沒有錢喝花酒,也沒有錢去賭了。
一陣蕭瑟秋風吹過,樹枝颯颯作響,枯黃的秋葉又落下幾片,可憐的棗樹禿得更厲害了。
李紳緊了緊身上的外袍,嫌外頭風太大,正要進屋避避,夥計從後門跑了進來。
“東家,朱瑙今天一大早又出城了。”
李紳斜他一眼:“哦?”
夥計問道:“東家,我要跟著去看看麼?”
“要……”李紳想了想,擺手,“算了,不用去了。”
朱瑙去哪兒,他才也猜得到。最近朱瑙經常出城,是去看地去了。
本朝開國初期時,□□曾下令禁止兼並侵吞土地。然而曆時兩百餘年,朝綱敗壞,法紀鬆弛,昔年法令早已成為一紙空文。如今買賣田地容易得很,於是富者愈富,窮者愈窮。
剛知道朱瑙真打算買地的消息時,李紳簡直慌得睡不著覺。難不成朱瑙真打算把那些麥秸去漚肥喂豬?!那他用麥秸編個草繩上吊算了!
好在朱瑙看了好幾塊地,都一個多月了,至今一塊都沒買。李紳這顆心漸漸又往肚子裡放回去些。
他心想,障眼法!這一定又是朱瑙的障眼法!不能上他的鬼當!朱瑙才不會買地呢!肯定不會買的!……但願他千萬彆買……
又一陣風刮過,李紳打了個哆嗦。他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說完趕緊進屋去了。
……
一輛馬車在田莊前停下。
車簾被撩開,一位身手矯捷的少年率先從車裡跳出來,隨後朱瑙也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朱瑙出來後,少年又踩上車軾,伸手攙扶車廂裡的老人:“爺爺,慢點。”
被驚蟄稱作爺爺的人姓劉,正是那日被朱瑙一起帶回去的老人家。他和驚蟄一樣,沒有正經名字,上年紀以後人們便喚他一聲劉老。
劉老被驚蟄扶下車,腳剛落地就忍不住“哎喲”了一聲。這些時日老人家的病雖治好了,可爛了的腿卻好不了了,始終跛著。
驚蟄低聲道:“爺爺,沒事吧?”
劉老擺擺手:“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正說話,一名年輕男人朝他們跑了過來。
“是朱公子嗎?”
“是我。”
“啊,我叫石三,是這裡的田客。”石三道,“莊主本想親自來的,可上個月一群山賊闖進莊裡劫掠,莊主被他們砍傷了,現在還在家裡養著。公子彆介意。”
朱瑙道:“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