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立刻打開查看,檢查無誤之後,交還給陳武。然而他仍然沒有立刻開門放人,而是道:“請稍等片刻,容我進去通報一聲。”
陳武不由皺起眉頭:“通報?為何還要通報?”
官兵微怔,道:“我要向州牧通報才能放你們進城。”
陳武眉擰得越緊,加重語氣:“我們是成都府的官員,是府尹遣來的使者。廊州牧難道有權阻止我們進城?”
官兵一愣。
城門是極重要的地方,朱瑙早就把守城門的官兵換成了自己的親信。因此即便陳武搬出成都府來威脅人,守城官兵並沒有怕他。反倒是他這一擺譜,官兵變得更警惕,把剛剛檢查過確認無誤的牒文拿出來又看了一遍,怕他做假似的。
陳武頓時有些惱火:“你……”
還等他沒發作,身後一人忽然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勸道:“陳功曹,算了算了。守城官兵謹慎一點也是應該的。讓他去通傳吧,何必為難人家?”
話音剛落,馬上又有一個人跳出來,怒道:“這叫什麼話?是閬州城的官兵沒將我們成都府放在眼裡,怎能說是我們為難他!”
“怎麼說這裡也是人家的地方。”
“什麼叫人家的地方,這裡難道不是成都府管轄之地嗎?!”
“話不能這麼說……”
“不能這麼說要怎麼說?”
陳武:“……”
官兵:“……”
誰能想到,這還沒進城呢,陳武自己帶來的隊伍就先發生內訌了。
陳武聽著幾人的爭執聲,一個頭兩個大,反而改變了自己原先的立場,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快點去通報吧。快去快回。”
守城官兵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又問道:“請問你們來閬州所為何事?”
陳武沒好氣地回答:“為了表彰你們州牧治賊有功,來送禮的。”
官兵:“……”這成都府的人也太奇怪了。自己起內訌不說,送個禮的態度弄得跟打劫似的。
他撇撇嘴,搖著頭回城去了。
陳武聽著身後還在繼續的爭吵,不由搖頭歎氣。
他這次領到任務來出使廊州,實在是個意外。原本徐瑜想派他自己的心腹來,然而盧清輝對他不放心,也想派自己的心腹。結果兩位少尹爭來爭去,相持不下,最後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他們各派幾個心腹,然後找一名不屬於他們派係的官員領隊,以製衡兩方勢力。陳武就是被他們選出來的倒黴蛋。
在他出行之前,兩位少尹都曾私下對他有所交代,兩人交給他兩個截然不同的任務。徐瑜給他的任務是:對廊州牧朱瑙拉攏示好;而盧清輝給他的任務是:對朱瑙進行威嚇警告,讓他彆再胡作非為。
這兩位少尹,陳武誰都得罪不起。他們的心腹,陳武也管不住。反正這一內訌,他是威也威不起來,拉也拉攏不了……
想到自己接手的破事,陳武就一陣牙疼。他望著前方緊閉的城門,繼續歎氣。
……
此時此刻,朱瑙正在州府中與虞長明商談廂兵訓練之事。守城的官兵急匆匆入內稟報。
“州牧,成都府來人了,此刻正在城外候著!”
來得太忽然,朱瑙和虞長明都是一愣。
虞長明幾乎是立刻起身,準備去廂兵營掉點人手過來。萬一成都府前來問罪,他可派兵保護朱瑙,以免成都府的人強行抓人。
朱瑙問道:“來了多少人?什麼陣仗?可有什麼說法?”
官兵彙報道:“來了二十人左右,運送了幾車貨物。說是州牧治賊有功,特派人前來表彰送禮。”
虞長明吃了一驚,腳步停在半空:“表彰?送禮?”
朱瑙眉峰微挑,想了想,道:“讓竇子儀派人去接,我在州府大堂恭迎他們。”
官兵應聲,連忙跑出去了。
虞長明十分詫異。
不怪他吃驚,要知道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替朱瑙捏著一把冷汗。冒領朝廷命官,簡直是膽大包天,不落個死罪都沒天理!而且朱瑙的諸多政令雖然對於治理閬州非常有效,但卻非常僭越。彆說一個州牧了,就算是成都府尹這樣的封疆大吏,不經朝廷同意就擅改轄地稅法,也是非常忤逆的。成都府放縱了朱瑙大半年,已是嚴重瀆職。如今非但不懲治,還要予以表彰?
虞長明狐疑道:“他們不會以送禮為借口,接近你之後就綁了你去治罪吧?”
朱瑙笑道:“那倒不至於。若要綁我殺我,無需以送禮為借口。不過趁機來探探虛實,應是有的。”
虞長明仍有些不放心,思索著是否應當調些兵力過來防範成都府的人。
卻聽朱瑙嘖嘖搖頭。
虞長明連忙問道:“怎麼,你想到他們的計劃了?”
“沒有。”朱瑙悠悠道,“我隻是覺得,他們非但不懲治我,還要表彰我,真是綱紀敗壞,人心不古啊。”
虞長明:“……”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這話你自己說出來怎麼那麼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