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疾問道:“你今日約我來,除了此事外,還有其他麼?”
朱瑙想了想,道:“沒了吧。”
謝無疾:“……”這種不確定的語氣是什麼意思?
他是追根究底的人,便追問道:“還有何事,請說。”
朱瑙沒有要說的意思,謝無疾便用質疑的目光盯著他。
雙方僵持片刻,朱瑙默默向後靠到椅背上,拉遠與謝無疾之間的距離,像是怕他忽然動武似的。
謝無疾:“?”
朱瑙這才開口:“吳兄長得煞是好看。不瞞你說,我有幾分私心,想趁這機會看看能否再見你一麵。”
謝無疾:“……”
他想起前段時日他隔三岔五便來茶館尋找“賈一珍”的下落,也不知此人是否在茶館中布了眼線,窺伺到他的舉動。若真窺伺到,那這番話的意思,便是在譏諷他沒能看出對方的身份,還犯傻地一再找尋?
真心誠意遭人踐踏,便是謝無疾也要動肝火。他眼神一凜,冷冷道:“你諷刺我麼?”
朱瑙:“……”
謝無疾想起前日種種,雖頗為著惱,然則此事亦怪他自己看人不明。且身為將帥,他從不因個人喜怒做任何決策。他起身道:“若無他事,我先回去了。”
朱瑙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請便。
謝無疾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步出去了。
待他離開以後,朱瑙扭頭看向程驚蟄,難得納悶地問道:“武人不喜歡彆人誇獎他的相貌?”
程驚蟄撇撇嘴,道:“誰知道他!”
……
傍晚十分,金閔帶人從官府中回來,即刻去見謝無疾。
他走入屋內,之間謝無疾正站在牆邊,盯著牆上懸掛的地圖看。
金閔問道:“將軍今日見過蜀人了?他們說了什麼?”
謝無疾目光仍落在地圖上:“他們想與我們長久結盟。日後他們派人到我們軍中來學習軍務,我們派人去他們那裡學習經營與政務。”
金閔先是一愣,旋即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他本以為蜀人臨時相約,還約在茶館那種地方,很可能是派個不重要的人出來談些不重要的事,謝無疾親自去赴會簡直殺雞用牛刀。可怎麼會是這麼大的事???
他震驚道:“蜀人派何人去了茶館?”今日尤乾等幾個身份最終的人都在官府議事,誰敢做這麼大的主?
謝無疾道:“賈一珍。”
金閔:“???”那不是謝無疾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的人才嗎?
“這……怎麼……賈……”
金閔正想問個究竟,謝無疾卻無意與他解釋,問道:“今日在官府中談得如何?”
金閔思緒一時沒跟上,頓了片刻才道:“已談、談得差不多了。”
謝無疾道:“談完以後,將蜀商與京兆府訂的盟約抄一份給我。”
金閔忙道:“是。”
謝無疾不再搭理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比劃。金閔知道他這是在衡量天下大勢。難道說,謝無疾動心了,真的在考慮與蜀人長久結盟的利弊?這……
先不說利弊吧,這是從什麼地方忽然冒出來一個賈一珍啊?他在京兆府待了這麼久,都不知道蜀商裡有這號人啊!忽然弄出這麼大一件事,彆是什麼騙局吧?
金閔小心翼翼道:“將軍,今日我從官府出來,還與尤乾聊了幾句,並未聽他說起此事。不知今日茶館中去了幾人?他們的身份是否確認?”
謝無疾卻並未回答他的疑問,隻道:“你覺得,朱瑙能派到關中來的,最大的官會是什麼?”
金閔一怔:“啊?”
謝無疾喃喃道:“素聞朱瑙為人狂妄,行事無拘,有沒有可能他親自來了?”
金閔嚇得臉都白了:“什、什麼?”
他這下更擔心謝無疾今天是不是碰上騙子了。朱瑙親自來???這是什麼驚天大騙局啊!哪個瘋子敢吹這麼大的牛啊!
謝無疾卻兀自搖了搖頭,似也覺得這個想法太荒誕了。不片刻,他從地圖前離開,回到座位上。
金閔擔心謝無疾受騙上當,可又不敢妄加質疑。再看謝無疾的神色,似乎已有決定,不免問道:“將軍打算與蜀人結盟麼?”
謝無疾沉默。
其實這個計劃的好處十分明白,弊端卻很難摸清。至少三五年內,此計可謂有利無弊。得蜀人這一盟友,他們不必再擔心缺少糧草,已打下的關外之地也更容易治理。至於雙方之間,短期內並無爭出高下的必要,所以也不擔心對方會反水。
至於長遠來看……
天下大勢變幻莫測,誰又能算儘紅塵,窺破天機?
至少目前而言,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何不賭這一把?
謝無疾閉了會兒眼睛,複又睜開,平靜地答道:“不妨一試。”
金閔愣住。他雖有些鬱悶,但謝無疾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並不奇怪。大軍在手,旁人看來風光,個中苦楚卻極難與人道明。光是糧餉二字,就能將人活活壓死。
他並不反對謝無疾的決定,唯一擔心的就是此事有些蹊蹺,因此道:“將軍,那我明日再見尤乾時,我向他問明究竟?”
謝無疾道:“你告訴他,結盟我可以答應。但我有一條件。”
金閔忙道:“什麼條件?”
謝無疾道:“雙方交換人手時,我要賈一珍此人到我軍中來。”
金閔一愣。又是賈一珍?這人到底有多厲害,將軍始終對他念念不忘的?
他不敢多問,應道:“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