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應該是不用的。”
謝無疾:“……”
他嘴角抽了抽,隻見朱瑙一雙眼睛彎得越發厲害了:“一年半載麼……”
謝無疾又等片刻,沒等到朱瑙繼續往下說,不由問道:“用還是不用?”
朱瑙卻最終也沒給出記確切的日子,隻笑道:“謝將軍。”
“什麼?”
“等我的消息吧。”
謝無疾定定地望了朱瑙片刻,終究沒再刨根究底地問下去。他調轉馬頭,道:“我走了!”
朱瑙道:“再會。”
謝無疾一登馬腹,衝了出去。
很快,一路上早已融合地不分彼此的蜀軍和延州軍逐漸剝離,延州軍快速北上,蜀軍則帶著浩浩蕩蕩的數萬百姓,繼續南下……
……
沒過多久,謝無疾正指揮大軍前行,後麵有快馬追了上來。
那人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縱馬來到謝無疾的身邊,正要下馬行禮,謝無疾卻道:“不必多禮。”
那人翻了一半的身子又坐正了,在馬上欠了欠身,便算見過禮了:“將軍。”
謝無疾道:“出了何事?”
此人是他沿路安排的信使之一。雖然他帶兵離開了京城,但中原的消息他總還得要知道,因此這回來的一路上他安排了不少負責傳遞消息的信使。沒想到他人還沒到關中,信使就追來了,想必是出了什麼大事。
果不其然,信使開口便是一個驚人的消息:“將軍和朱府尹率兵離開後,諸侯會盟內鬥,河南府尹劉鬆遭人暗殺。凶手是誰尚未查明,如今京中一片混亂。”
謝無疾微微一怔。劉鬆死了?
他既有些意外,又不太驚訝。那樣的局麵,以劉鬆之庸才想掌控全局,無疑癡人說夢。此結果情理之中,意料之中,隻是沒料到竟會那麼快而已。
如今劉鬆這一死,亂的不隻是區區京城,恐怕整個中原地區都將陷入更加混沌更加崩亂的局麵。而被朱瑙帶回來的那幾萬人僥幸躲過了這一劫。
謝無疾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繼續探聽消息。”
那探子欠了欠身,提韁掉頭,向來時的路馳去。
順著他離去的身影,謝無疾望向自己剛才經過的蒼茫大地。片刻後,他收回視線,向身邊人下令:“走吧。”
大軍繼續前進。
……
另一邊。
蜀軍的隊伍不再走在最前麵,而是分散開來,融入百姓之中。
入蜀的路並不好走,即使他們選擇了最開闊的金牛道,仍有不少山路要翻。而百姓中有不少老弱殘病,因此士卒們散在隊伍中,瞧見行進困難的便上前攙上一把或背上一段。
朱瑙亦從馬車中下來,和衛玥驚蟄等人一起指揮眾人前行。
忽然,後方有人追來,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他們的信使。
信使來到跟前,向朱瑙見了禮,道:“府尹,有江陵府的消息。”
衛玥和驚蟄聽到江陵府三字都是一驚。朱瑙卻似早有預料,道:“該不是哪路諸侯從江陵府尹那裡挖走了黃將軍吧?”
衛玥和驚蟄一愣,信使也是一愣:“……是。”
朱瑙問道:“哪一路啊?”
信使忙道:“是長沙府。”
長沙府就位於江陵府的東麵,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那長沙府尹想必是在黃東玄剛離開京城時便遣人追過去洽談了,倒也十分順利。
衛玥失笑,道:“你總說不著急,眼下被彆人搶先了吧?”
朱瑙卻不以為意,隻問信使道:“黃將軍怎麼離開江陵府的?”
信使道:“長沙府尹以澧州向江陵府尹交換了黃將軍及他麾下的六千士卒。”
“啊?”衛玥聽到這話不由又是一愣。竟然是用地盤交換?那黃東玄難道有什麼受製於人的把柄,不敢隨意離開江陵府?江陵府尹又如何肯做這筆交換?
然而他稍一想就明白了——這筆交換,或說買賣,當是黃東玄自己促成的才是。
記
於江陵府尹而言,那黃東玄是個刺頭,黃手下的水軍雖是官府花錢養活的,卻被黃東玄帶成了他自己的私兵,隻聽他一人命令,官府卻號令不動。因此這幾年來江陵府尹一直試圖削黃東玄的權,卻屢屢失敗。這根刺讓他坐臥難安,硬拔還有可能被反咬,有人願意用一州之地來換,雖然心疼,可換出去總比自己繼續養著好。
對長沙府尹而言,一州之地交換一名乾將和六千士卒也不虧。
其實以黃東玄的能耐,他未必不能起兵造反,殺了江陵府尹,將整個江陵府當做他的本錢。這樣他勢必更有話語權,長沙府尹也會對他更為重視。但他沒有這樣做。這說明黃東玄雖然激進,卻不是個完全魯莽之人。
——弑主之名他尚且是不願擔的。否則無論他去往哪裡,得到重用的同時,也會得到成百上千倍的忌憚。
至於往後他是否會帶兵向江陵府發難,那便是另外一樁事了。
想到朱瑙就此錯過一員猛將,衛玥既有些慶幸,也有些惋惜。慶幸的自然是朱瑙手下能人越少,他得到重用的機會越大;惋惜的是那黃東玄身世與他有幾分相似,兩人也頗有投契之感,可惜不能在一個陣營效力。
如今天子喪命,朝廷崩壞,天下英雄各事其主。下次再見,恐怕便將為敵了。
朱瑙卻不見惋惜之色,隻稀疏平常地道了句:“是麼?”便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示意信使可以離去。
“若有新的消息,再來稟報我吧。”
信使得命,翻身上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