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咱們大哥可是第一個來向他們請降的,他們說什麼也得收了我們吧?要不然以後整個涼州誰還敢投靠他們去?”
“也對……”
方才在沙場上僵持時,這些使者心裡還沒什麼底。如今被帶回軍營了,他們心裡就篤定多了,相信這事兒有的談。
正說著,帳篷的簾子被人揭開。這幾名使者連忙噤聲。
這回從外麵走進來的人不再是延州軍,而是蜀軍了。那幾名使者見狀,頓時麵露喜色。
蜀軍的士卒十分熱情客氣,道:“諸位久候了。沙公送的禮已呈交給朱府尹和謝將軍,他二位十分喜歡。眼下蜀軍的衛將軍想見一見諸位,諸位請隨我來。”
使者們一聽這話,更是喜上眉梢。禮直接送到了朱瑙和謝無疾的手裡,他們還表示喜歡!這說明什麼?不是說明禮當真送的有多好,而是對方的態度是歡迎他們的!而衛玥又是蜀軍之中僅次於朱瑙之人,願意親自召見他們,更是一個友好的表示啊!
於是八人信心大增,趕緊整理了一下儀容,就隨蜀軍士卒去了。
……
入到帳中,衛玥果然在裡麵等著他們。
那幾名使者連忙向衛玥行禮,說起恭維的馬屁話來。
衛玥任由他們吹捧了一陣,似乎被他們吹捧得很是高興,滿麵笑意,樂嗬嗬地問道:“聽聞你們是沙公的信使。不知沙公此番歸順我軍,有何要求?”
使者的代表連忙又說了一堆恭維話:“沙公聽聞朱府尹英明神武,仁義慷慨,仰慕已久。隻是先前不幸屈身董賊麾下,未敢僭越。如今董賊已死,沙公聽聞朱府尹前來涼州,立刻命我等前來送禮效忠。沙公願率全部兵馬為朱府尹效力,征討逆賊,平定涼州!”
衛玥一麵聽,一麵玩味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
正如他所料,雖然這番話沒怎麼明確地提出要求,但最關鍵的內容已經表達出來了——沙摩溫不是自己為朱瑙效力,而是率領他的全部兵馬為朱瑙效力。就是說,他是絕對不可能放掉他的兵權的。
至於為朱瑙征討逆賊,平定涼州?這樣他就可以順利成章地問朱瑙要錢要權,補充兵馬了。
那使者說完之後小記心翼翼地打量著衛玥的臉色,想看出他的態度。隻見衛玥神色和藹,全無異議。
衛玥溫和道:“我曾有耳聞,沙公是涼州軍中的一員悍將。而朱府尹又是愛才如命之人。若沙公願為蜀軍效力,我相信朱府尹會求之不得。”
使者們心裡頓時又鬆快幾分:順利!非常順利!
於是在一番吹捧恭維客套之後,雙方終於逐漸進入正題,開始聊起沙摩溫向朱瑙投誠所開出的具體條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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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衛玥麵色紅潤地來到朱瑙帳前。隻見謝無疾站在朱瑙的帳外,頭微微向上仰著,不知在想什麼。
聽見腳步聲,謝無疾側過臉,看見靠近的衛玥。兩人四目相對,謝無疾沒說什麼,隻微微向他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了。
衛玥還沒來得及朝他行禮,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後,扭頭走進朱瑙帳中。
“老大,謝不彎剛才來找你了?”衛玥走到朱瑙對麵,自說自話地拉開椅子坐下,八卦兮兮地問道,“你們聊得怎麼樣啊?說開了沒有?”
——打前幾日謝無疾為了韓風先的事和朱瑙起了爭執,衛玥私下裡調侃謝無疾是個寧折不彎的擰巴人,還給他起了個綽號,叫他“謝不彎”。
“什麼?”朱瑙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解,但旋即明白了,“謝無疾方才在帳外?”
衛玥一怔:“他難道不是剛從你帳裡出去?”
沒等到朱瑙回答,衛玥已經明白過來了:謝無疾並不是剛從朱瑙帳中出去,或許是正要進帳,自己卻不趕巧地來了,於是他就走了。
衛玥連忙吐了吐舌頭,自我嘲解道:“看來我來的太不是時候了。你要是因此瞧我不順眼,那我先出去?不過我可得說明白,這事兒真不能賴我——唉!那謝不彎也是。都走到帳外了,怎麼走了彎路,又回去了?看來以後得叫他謝彎彎才是。”
朱瑙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也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隻問道:“你和他們聊得如何?”
衛玥這才收起插科打諢,正經道:“把他們都灌醉了我才出來的。我瞧他們那模樣,拿迷魂湯再灌個兩天,也就差不多了。”
下午他與那幾名使者聊完後,又在營中大擺筵席,特意命人殺了牛羊駱駝,開了幾壇好酒來宴請那些使者。在大漠裡肉雖不難得,可好酒卻是從中原帶來的,格外珍貴。那幾名使者酒量並不高,每人喝了幾碗,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朱瑙點了點頭,頗為滿意道:“此事交給你辦了。”
衛玥忙拍了拍胸脯:“老大放心。我打仗雖然不如謝不彎,這種事情交給我,我總能替你辦好的。”
朱瑙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衛玥交完差,天色已經不早,便起身離開了。他走之後,朱瑙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衛玥給謝無疾起的綽號。
“謝不彎?”
他噗嗤一樂,起身向帳外走去。
他們的駐軍地在一片戈壁灘上,黃昏時眺眼望去,天色皆是一片灰黃,廣袤而蒼涼。旋即,不遠處的地上一片嫩黃吸引了他的視線。
他走過去,隻見地上幾株黃色的小花,是戈壁上的駱駝刺開花了。這駱駝刺平日裡渾身長滿長硬的尖刺,生於一片鹽堿地中,倔強生硬。卻不料這樣的植物亦能開花結果,嬌嫩柔和。
朱瑙想了想,彎腰將這株駱駝刺花拔了出來。
正此時,後麵傳來驚蟄的聲音:“公子,你在做什麼?”
驚蟄方才帶人找水去了,為保安全,朱瑙的飲食飲水全由他親自經手,此刻方回來。
朱瑙將駱駝刺花塞進他手裡。
驚蟄一臉茫然地接住。
朱瑙道:“你去幫我把它送給謝將軍。”
驚記蟄:“啊?”如果是為了要跟謝無疾握手言和而送的禮,這禮也太磕磣了吧?
朱瑙想了想,可能也有相同的想法,又搖了搖頭,道:“算了,不必送了。”
可摘也摘下來了,他又隨口吩咐道:“不然你就把它放在謝將軍的帳外吧。”
驚蟄:“……”
朱瑙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進帳去了。
驚蟄:“……”
……
片刻後,驚蟄手裡攥著一株駱駝刺花,站在了謝無疾的營帳外。
他看看手裡一株小花,又看看謝無疾營帳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犯了難。
雖然天已經快黑了,由於謝無疾還要安排明日的行軍事宜,此刻仍不時有人進出他的營帳。這麼一株小花往門口一放,想必沒人會留意,很快就會被人踩得稀巴爛。
由於朱瑙的命令下達得不明不白,他就隻能自己領會。
——朱瑙的命令介於送與不送之間。送還是要送的,但又不要送得太過明白。
於是程驚蟄思索一番,有了主意。他先到附近轉悠了一圈,撿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又從衣服上撕了一條麻繩,將花綁在石頭上。
隨後他回到謝將軍的帳外,等了片刻,不見裡麵有人出來,想是前來彙報軍情的人已經走了。於是他掂了掂手裡的石子,“咻”地一下,朝營帳裡丟了過去!
他的準頭頗佳,石頭從帳簾的縫隙裡鑽進去,直接進了帳。可惜力度似乎沒掌握好,隻聽帳中“砰”的一聲,不知他砸中了什麼東西。又傳出一聲人的悶哼。
驚蟄神色一凝,二話不說,扭頭一溜煙就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