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深深的看了大郎一眼, 正兒八經道:“我是人瑞。”
“人瑞是啥?”二郎歪著腦袋看著三郎問道。
哪怕二郎在某些方麵很無知, 也比彆人家三歲小孩懂事,史瑤沒嘲笑他, 認真解釋:“百歲以上的人。”
“啊?三郎活了一百多歲?!”二郎驚得張大嘴。
大郎又忍不住說道:“你是不是傻呀。”
“你才傻。二郎瞪一眼大郎,“是三郎說他是人瑞。”
史瑤笑道:“三郎跟咱們笑呢。沒有活到一百多歲的皇帝。”頓了頓,補充道, “皇帝也沒機會活那麼久。”
“為何啊?”二郎這次學聰明了, 問的時候看一眼他兄和他弟,見兩人也有點好奇, 才催促道,“母親,快說說啊。”
史瑤:“明君勤政愛民,日夜操勞, 過了四十歲身體每況愈下,活到六七十歲就了不得了。前期賢明, 後期隻顧享樂昏庸無道的皇帝不理朝政,太子不逼其退位, 權臣也會逼宮。”停頓一下, 掃一眼三個兒子, “被逼退位的皇帝有幾個能順其自然死亡的?”
三郎聽史瑤這樣說很是意外, 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扶不起的劉阿鬥那類除外。”
史瑤:“所以我說皇帝想活到一百歲很難。除非過了五十歲退位, 不理朝政, 整日遊山玩水, 每天最大的煩惱是吃什麼。”
“我——”
三郎忙打斷二郎,“你彆說,聽母親講。”
“我想說,我餓了。”二郎氣得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小臉鼓鼓的,“也不許我說啊?”
史瑤樂不可支,道:“三郎怕你一禿嚕嘴說出彆的,我猜到他以前是哪個皇帝。”
“他都不準我說,我肯定不講啊。”二郎道。
史瑤笑了笑,道:“你覺得沒關係的事,對我來說都是一個線索。”
“啊?”二郎沒想到,“比如呢?母親。”
史瑤:“比如我知道明朝的皇帝朱棣,三郎如果也知道,那範圍就小多了。”說著話卻看向二郎,“你知道嗎?”
“不,不知道。”二郎道。
史瑤笑了,捏捏二郎的小臉,“剛剛結巴嘍。所以你是明朝或者明朝以後的人,對吧?”
“母親,我餓啦。”二郎說著話摟住史瑤的脖子,“我要吃好吃的。”
大郎下意識看三郎,見他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不禁挑了挑眉,拉一下三郎,小聲問,“你知道?”
“不知道。”三郎道。
三郎之前提到明,又熟讀史書,肯定知道明朝有哪些皇帝。大郎見他否認,再次確定三郎是明朝以後的人,他不承認恐怕是怕被母親猜出來,就故意說,“那你還胸有成竹的樣子?”
“不行嗎?”三郎反問。
大郎瞥他一眼,你給我等著。隨即跑到史瑤另一邊,“母親,我也餓了。”
“你們想吃什麼?”史瑤問。
三郎脫口道:“我想吃河蝦。”
“說起蝦,我會做油燜大蝦,還會做香酥小河蝦。”史瑤頗為可惜道,“但是庖廚裡沒河蝦。”
三郎:“河蝦好尋,母親使人給太官令說一聲。”
“好吧。誰讓我兒子想吃呢。”史瑤喊杜琴進來,吩咐她使人去找太官令,隨即就問,“現在吃什麼?”
三郎想了想,說道:“孩兒想吃發糕。不過,一時也不做不好,不如就做湯包、煎豆腐、炒時苓蔬菜和小米粥吧。”
“兒子,你說的真簡單。”史瑤皮笑肉不笑說道。
大郎疑惑不解,問道:“很麻煩?”
“湯包的湯得提前做,很耗時。”史瑤道,“羊肉包子,煎魚肉?”
三郎皺眉道,“可是羊肉包子,我想吃酸菜餡的。”
“我還想打你呢。”史瑤瞪一眼他,“這個時節我去哪兒給你弄酸菜?早知道就不問你了。”說完喊閔畫進來,按她說的吩咐下去。
大郎打量一番三郎,讚歎道:“不愧比我晚出生很多年,確實很會吃。”
“晚出生?”史瑤看向大郎,“你是明清以前的人?大郎,你上輩子是做什麼的?是武將還是文臣?”
大郎笑著說:“文臣。”
“文臣會張嘴閉嘴要把祖父身邊的小人殺了?”三郎瞥他一眼,“母親,這個時節最美味的不止河蝦,我還知道一種很好吃,很補的東西。”
史瑤問道:“水產?”三郎點頭。史瑤不期然想到,“彆告訴我是銀魚?”
“母親真厲害!”三郎微微吃驚,“母親既然知道,就和父親說母親想吃銀魚。鮮銀魚運過來麻煩,可以製成銀魚乾。母親——”
史瑤點點他的額頭,“你快閉嘴吧。銀魚長在江南,離這邊路途遙遠,你不怕挨訓,我還怕你父親把我訓成傻子呢。”
“那就和父親說,把其中一樣貢品換成銀魚乾好了。”三郎道。
史瑤想一下:“換一下,可以有。反正那邊也多。”
“聽母親的意思,母親以前常食?”大郎好奇道。
史瑤:“我家鄉的人富裕,想吃到飯館裡即可吃到。”
“母親家鄉真好。”大郎不禁感慨。
史瑤笑道:“有好也有不好。像在我家鄉就不能捕殺老虎,老虎太少,都被朝廷保護起來了。因人太會吃,如果不保護起來,不需一年,老虎就被吃光了。哪像這裡,老虎隨處可見,野豬和鹿漫山遍野。”
“母親說到老虎,孩兒突然想到熊瞎子。”三郎眼中一亮,“母親,孩兒知道如何烹製熊掌。”
史瑤哼一聲,道:“你快去找個銅鏡照照你多大吧。”
“什麼都想吃,也不怕吃拉肚子。”二郎說著,看向史瑤,“母親,彆告訴父親,你想吃銀魚。”
三郎看向大郎,“你想打他嗎?我不攔著你。”
“先記著行嗎?”大郎問。
三郎想也沒想,道:“可以。”
“你,你們——我要告訴父親,你倆欺負我。”二郎大聲說。
三郎嗤一聲,道:“你去說啊。”
“我——”二郎往外麵看,大門緊閉,又看了看漏刻,“我去看看什麼時辰了。”話音一落,史瑤鬆開他。
二郎光著腳就往窗戶邊跑去。
三郎瞥他一眼,就和史瑤說衛青。大郎一聽就知三郎想說什麼,隨後替三郎說,衛青還有五年好活。
史瑤渾身一震,頓時覺得身體發現,慌忙問:“你們確定?”
“孩兒確定。”三郎問道,“母親不知道?”
史瑤:“我知道他死的早,沒想到這麼早。五年後,衛青豈不是才四十出頭?”
“文景二帝死的也早啊。”三郎道,“母親說過你家鄉人壽命長,四十出頭在母親家鄉不算大,可這裡是漢朝。趁著今日想到這件事,孩兒把養生的方子寫出來?還有普通病症藥方?”
史瑤想了想,道:“用紙寫吧。”隨即命人去拿筆墨紙硯,用身體擋著三郎,讓三郎寫。
三郎邊寫邊說,“母親,依孩兒之見,延年益壽無需整日人參燕窩。像《黃帝內經》所言,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即可。如何食五果和五菜,孩兒以為應當順應四時,不時不食,勤加走動,足矣活到耳順之年。”
“三郎寫的什麼啊?”二郎趴在另一邊看,“我怎麼看不懂啊。”
三郎握筆的手一頓,試探道,“因為你連字都認不全。”
“二郎以前沒上過學?”沒容二郎開口,史瑤就問。
三郎看一眼二郎,彆有深意地說,“沒人管沒人問吧。”
“是嗎?二郎。”史瑤忙問。
二郎想說有的,可是一想以前照顧他的人都不如劉據和史瑤疼他,抿抿嘴,撲到史瑤懷裡,奶聲奶氣道:“母親……”
“彆難過,以後母親疼你。”史瑤抱緊二郎,就說,“大郎,以後不準再欺負弟弟。”
大郎一直觀察三郎的神色,三郎不像是在說謊,也沒必要說謊,因為除了史瑤和二郎本人,隻有三郎知道“明”,瞬間確定三郎真知道二郎是何人,“孩兒以後不說他蠢了。”
“也不準說我笨。”二郎趁機要求。
大郎哼哼道,“你學聰明點,我就不說你。”
“三郎,先寫一點,剩下的明日再寫。”史瑤道,“我感覺你父親快回來了。”
三郎肯定道:“母親,父親今日不會回來。”
“你怎麼又知道啊?”二郎瞪大郎一眼,轉過身麵對三郎問道。
三郎:“今日王侯將相會看到父親呈上去的紙。母親做的紙裡麵加了彆的樹汁,和咱們後來用的紙相比除了粗糙些,沒有任何瑕疵。宣室此時一定熱鬨的跟東、西市似的,都在聊紙的用法。”
“還是小心點吧。”史瑤道,“太子有多麼疼你們,我不講你們也能感受到。太子若是知道他的兒子們比他年齡大,比他這個父親懂得多,你們覺得太子會氣暈,還是會氣昏死過去?”
三郎看向二郎,“聽見了沒?”
“我聽見了啊。”二郎道。
大郎歎氣,道:“你這樣說他聽不懂。二郎,不想把父親氣暈過去,在父親麵前就彆提三郎以前是皇帝和你以前的事。”
“我知道的。”二郎被他兄弟教訓幾次,就沒再太子麵前說過以前的事了,有時候遇到懂一點的也裝作不懂的樣子,“你們自己彆說漏嘴就好了,還說我呢。”說完不屑地哼一聲。
三郎笑笑沒理他,寫了六張就放下毛筆,待紙上的墨晾乾,三郎就把紙收起,隨後才喊人進來收拾。
午時四刻,太子該回來用飯的時候沒回來,史瑤知道被三郎說中了。
申時左右,三郎又寫六張紙收起來,和大郎、二郎回到偏殿歇一會兒,太子才回來。
史瑤見太子紅光滿麵,很是高興,明知道因為什麼依然開口問,“殿下今日很開心?”
“是呀。”太子道,“多虧了你。”不等史瑤再問,就跟史瑤講文武百官看到紙有多麼高興。散朝後,他父皇一人賞一張,連他舅父都如獲至寶,貼身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