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一邊洗手一邊說:“不甚嚴重。不過, 彆人問起孩兒,孩兒都說舅公病得很重。”
“為何要這樣說?”太子衝聞筆擺擺手, 示意他去吩咐廚子盛菜。
大郎:“待會兒再說,父親。”衝正在擺飯的幾人努努嘴。
飯菜全部端上來,太子屏退左右,就問:“現在可以說了?”
“是三郎說的,不是孩兒。”大郎道,“三郎說舅公當二十年大將軍, 該退位讓賢了。父親彆瞪孩兒, 孩兒都說了,和孩兒無關。”
三郎白一眼大郎, 直接說:“匈奴人一聽舅公的名字就嚇得四處竄逃, 這一點百姓都知道, 孩兒不信祖父不知。早幾年匈奴來犯,祖父明知道派舅公出去, 不費一兵一卒也能嚇跑敵寇, 可是祖父一直沒有讓舅公出去過, 父親就沒想過原因?”
太子打量一番三郎:“這些話是誰告訴得你的?阿瑤, 你說的?”
“無需妾身言明, 四弟都能看出來。”史瑤道,“舅父被封為大司馬那一年才三十三歲, 《論語》有言, 三十而立。三十來歲的人正值壯年, 可是自那之後, 為戰而生的舅父就一直窩在長安,殿下是真不知,還是沒敢往深了想?”
太子張了張嘴,很想反駁,可是一想他表兄霍去病病逝後,匈奴曾幾次入寇邊塞,有一次還殺了一個太守,劉徹都沒命衛青帶兵征討匈奴,乾脆問,“你們不餓嗎?”
“孩兒有在吃。”三郎道,“父親彆想顧左右而言他,孩兒今日和舅公提過病退一事,舅公說他會好好考慮。”
太子呼吸一窒,“你,你這孩子——”
“這個孩子已有九歲。”三郎瞥一眼太子,“熟讀四書五經,該懂的孩兒都懂。孩兒雖然還小,父親也不應該再把孩兒當成孩子。”
太子無奈地說:“你現在就是個孩子啊。”
“那也是個大孩子。”三郎道。
太子不禁扶額,有些頭痛。
史瑤看見了,笑道:“殿下彆愁了。明日殿下找舅父聊聊,問問舅父究竟怎麼想的。”
“不用找舅父聊。”太子長歎一口氣,“三郎都直接說出來了,舅父哪怕覺得他身強力壯,精氣神好,過兩天也會向父皇遞奏章隱退。”
三郎看一眼太子,“父親,舅公名聲太大,哪怕祖父相信舅公忠心不二,彆人也不信。彆人在祖父麵前瞎掰幾句,一旦祖父忍不住胡思亂,舅公危矣。”
太子想說不會,猛然想到常融都敢陷害他,彆人未嘗不敢害衛青,思及此,又想到一件事,“東方朔的兒子,阿瑤,你說孤該如何安排?”
“這事已經安排好了。”大郎開口說,“孩兒有一次去探望祖父正好碰到東方朔,東方朔舉薦他的兒子做郎官。祖父念東方朔敢於直言,戳破常融的詭計,任命他為中郎,任命他的兒子為郎官。”
太子皺眉道:“朝廷的事,怎麼你們一個個比孤還清楚?”
“因為祖父也認為我們還小,我們問什麼,祖父說什麼啊。”三郎道。
一直安安靜靜吃飯的二郎突然開口:“阿弟說錯了,是我問什麼祖父說什麼。你們問,祖父都是說,你們打聽這些做什麼?”
“噗!”史瑤樂了,“看來你們祖父也看出你倆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二郎點頭:“母親說得對。祖父說過,他倆比父親還精怪。”
“你才是個精怪。”大郎道,“多日沒揍你,皮又癢了是不是?”
史瑤看熱鬨不嫌事大,嘲笑他,“說得好像你打過他似的。”
“母親!”大郎陡然拔高聲音。
史瑤嚇一跳,肚皮動了兩下。
太子忙拍拍史瑤的肚子,安慰快出世的孩子,隨即轉向大郎,“你給我小聲點,嚇著弟弟。”
“孩兒不是故意的。”大郎看到史瑤的衣裳動一下,也驚著了,小聲問:“他會動?”
太子:“廢話!”
“他不會動,你母親我懷的就是個死胎。”史瑤笑道,“以前不知道?”
大郎搖搖頭,道:“沒注意。”
“小弟不會嚇出來吧?”二郎擔憂道。
太子臉色驟變:“你給孤閉嘴!”
二郎縮縮脖子,一臉委屈:“孩兒擔心小弟啊。”
“沒你這麼擔心的。”三郎道,“我吃飽了,你倆快吃吧。”
大郎見三郎麵前的菜還有許多,“你今天怎麼吃這麼少?”
“在舅公家庖廚裡待一會兒,交代廚子該如何煎藥時熱得沒胃口。”三郎道,“頭還有點暈,可能也想生病。”
史瑤無語:“兒子,虧你還是醫者,你這是中暑了。”
“中暑?”三郎皺眉道,“孩兒在庖廚裡待一碗飯的工夫,也能熱中暑?”
史瑤:“你從這裡到永壽殿都能熱中暑。不想吃就彆吃了,那邊盆裡有冰,用汗巾包一塊放在額頭上,再吃幾塊瓜解解暑。”
“這樣就行了?”太子忙問,“要不要喝藥?”
史瑤:“頭暈無需喝藥。對了,三郎,你去太醫令那裡拿些銀丹草,熬出油帶在身上,可以清涼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