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音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麵前的東西。
倒也不是說這些東西看上去有多麼的驚世駭俗以至於他一個佛修不能接受。就是, 因為這些東西看上去實在是太平凡了, 平凡到有些不怎麼起眼, 倒讓他有些不是很習慣。
這是無相峰,姚夢的偏殿,這裡和新月宗的其他地方又不一樣,四處掛滿了罕見的布料和絲線, 最大的地方還擺著一台高五丈高的織布機, 上頭的仙梭來回飛舞, 沒多久就織造出一匹布來。
“這是?”他忍不住問一遍拿著皮尺在他身上量來量去的姚夢,後者瞪了他一眼, “閉嘴,坐下。”姚夢對他到,伸手用皮尺箍住了無音的光頭, 在上頭擺弄了好久。
無音:……
“誒,你這頭……”姚夢把皮尺舉起來, 在邊上浮著的書簡上記了一筆, “頭型真好看啊,整過?”
無音被很多人誇過好看, 有誇他風姿的,有誇他俊美的, 有誇他學識的,還有誇他天資的——就是沒遇到過誇他頭型的。
“你看這個頭, 它起伏有致, 圓整飽滿……”
無音:……
“姚前輩。”他忍不住開口, “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噓!”姚夢又噓了他一聲,“手臂張開。”姚夢像個沒得感情的量體裁衣機器一樣,在這裡擺弄了這個和尚有一段時間了,無音脾氣甚好,被這樣擺弄也沒有想要逃跑或者開懟的意思。
姚夢量完頭圍,又折騰臂長和身長,完了在書簡上又記了一筆,最後伸手在書簡邊上一點,書簡收成一卷,穩穩的落在了她的手上,“最後一個問題。”
“嗯?”
“你褻褲穿多大的?”
無音:……
“早上緊嗎?”
無音:……
“小僧想起淩前輩早上要小僧過去一趟,就此告辭。”
大和尚不堪其擾,轉身逃跑了。
“喂、喂!喂喂?!那我瞎做了啊!”姚夢猶自還在後麵喊。
無音:……非禮勿聽,非禮勿聽,阿彌陀佛。
無音也沒打誑語,早上的時候,淩雪確實讓他過去一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無音對著淩雪總是覺得有點不怎麼敢直視這位前輩,所以姚夢來叫他的時候,他先去了無相峰——當然,如果有的選,他可能選擇一邊都不去。
到了淩雪那邊,他一樣被折騰,這位擅長胭脂水粉的前輩,把自己手上所有能用的畫筆刷子都在無音臉上用了一遍,不由得感歎,“以前我覺得小師妹美貌,不在那張臉上抹上幾筆就覺得不舒服,現在看來,佛子的容貌也是上佳。”
無音:……
“諸位前輩,到底是要做什麼?”他已經被折騰了一個上午了,這倆也不說什麼,就是一個勁的擺弄他。
“嗯?阿夢沒對你說嗎?”淩雪扭頭,屆時卻飛過進來一隻大青鳥,爪子上抓著一個籃子,用布匹遮住,大青鳥將籃子放在淩雪窗前,扇扇翅膀飛了出去。
淩雪合上妝匣,伸手挽過籃子,揭開上頭蓋著的布匹,“阿夢的手藝越發好了,”她從裡頭拿出一頂假發,一套長袍鶴裳,“佛子試試?”
無音看著那頂假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頭頂。
他現在似乎理解了這兩位到底想要做什麼了。
“你的光頭實在是太過顯眼了,大晚上頂著月光還會反光,做點什麼都不方便。更不要說是去南疆尋找蠱宗聖壇了,這等偷雞摸狗的事情,怎麼好頂著光頭去?你暴露了最多丟慈濟寺臉,我小師妹你賠得起麼?”淩雪把假發戴在無音頭上,把長袍鶴裳遞給他,“去,把這身僧袍換了。”
無音:……
淩老祖說的有道理,他居然無從反駁。
大和尚隻好乖乖的接過長袍鶴裳,轉到屏風後麵脫掉僧袍,換上了姚夢做的長袍。
不得不說,姚前輩的手藝確實極好,這身衣服穿在身上不但舒適,而且連細節地方都照顧到了,無音抬手,袖擺當風,自帶一分翩翩仙人的氣質。
“師姐,佛子在你這嗎?”屏風外頭傳來一個清亮活潑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我去夢師姐那找,她說佛子到你這來了。”
溫寧一進偏殿就探頭探腦的,想從一堆脂粉屏風,香水綾羅裡找出無音來,然後一眼看到了掛在屏風上的白色僧袍,“佛子?”
“何事?”
溫寧的眼睛瞪大了。
那屏風後麵,轉出了一個衣袂飄飄,一頭烏黑秀發的少年郎——隻是那眉間的一抹紅蓮紋,眼角眉梢微微帶著的一點霞色——落在他的臉龐上,像是白桃花染了血,說不儘的妖異。
美。
很美。
美的像是折了翼的鴻鵠。
小姑娘有些看呆了,直到那少年開口,“溫檀越?”
這時候,溫寧的魂才從九重天上回到了軀殼裡,小姑娘紅了臉,捧著心背對著無音,“佛、佛、——啊,佛……法……佛子……”她張口結舌,舌頭都在嘴裡打結,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