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達目的地,尤漣在夜風中下車。
西裝的禦寒能力沒有棉襖羽絨服來得好,渾身的熱氣被風一吹頓時散得乾淨,可尤漣卻似無所覺,隻仰起頭看著前方尤宅雄偉恢弘的大門。
雲灰色的大理石矮牆把偌大的莊園包圍,白色的木柵欄又刷了新漆,上次離開時還看到的斑駁色塊已經消失不見,煥然如新。
矮牆內種著一圈鬱鬱蔥蔥的花卉,幽幽的花香混在風中,飄過鼻尖。
“走吧。”宮鶴牽住尤漣的手。
尤漣走在宮鶴身旁:“都有點陌生了,好像很久沒回來過似的。”
他又問,“你是不是也好久沒回家了?”
宮鶴嗯了聲。
尤漣沒再問,隻是握著宮鶴的手更加用了點力。
穿過花園,他們來到主宅門口。
有個人正站在屋簷下抽煙,一點星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還未靠近就能聞到一股非常淡的煙草味。
是尤桀。
尤桀是尤家長子,身材頎長,長相冷峻,淺色的瞳孔和深邃的眼窩令他的麵相看起來有一點凶。
尤漣從小就怕他,因為總覺得尤桀一個不高興就會打人,再加上他經常練拳擊,體格有些魁梧,尤漣在家見過幾次他打拳時的模樣,凶神惡煞,看著就很不好惹。
見他們過來,尤桀沒跟他們打招呼,而是直接朝屋裡偏了偏頭:“進去吧。”
尤漣衝他點點頭,沒說什麼,牽著宮鶴的手推開了門。
他們跨入主屋,主屋正對麵是寬闊又奢華的客廳,餐廳在左手邊,一張黃花梨木製成的長桌擺在正中間,上麵蓋著紅色絲絨桌布,桌子的正中間還放著歐式的燭台和白色的蠟燭。
——這不是餐桌原來的布置。
尤家數百年前起家,幾代傳承,每一任家主的骨子裡都保留著一絲傳統的審美,因此整個尤宅都是中式設計,每座屋子的屋角都設計成飛簷,上雕麒麟祥雲,屋內家具也多是黃花梨、紅木製成,裝飾品一眼望去都是陶瓷花瓶、古玩字畫。
他們從來沒在飯桌上點過蠟燭,更不會點白蠟燭,因為寓意非常不祥。
這時,樓梯處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尤漣抬頭,看到人後有一瞬的驚訝,隻見詹雅婕穿一身黑色的旗袍,外麵罩著一件灰色皮草製成的披肩,款款下樓。
詹雅婕似乎心情不錯,紅唇上揚,眼帶笑意:“你們來了。”
人來到近前,尤漣發現她的妝容比以往濃重許多。
唇是大紅色的,不光畫了眉毛還畫了眼線,在暖色調的燈光下臉上能看到瑩瑩細閃,應該是塗了什麼。比往常少了分莊重,多了分明豔。
看來改變的不隻有他,詹雅婕也不一樣了。
“彆在這兒站著了,過去坐吧。”
詹雅婕說著抬眼看了下時鐘,“時間差不多了,應該也都要到了。我還以為你會和燦燦一塊兒來呢。”
尤漣鬼使神差地問:“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和尤燦一起來?”
詹雅婕笑了笑:“你們關係好啊,你不是經常去他那兒住嗎?”
尤漣哦了聲:“也是。”
他拉拉宮鶴的手,“你餓嗎?”
宮鶴搖頭:“還好。”
“我也不餓。”
尤漣說,“那我們先去沙發那兒坐會吧。”
敵不動,我不動。
尤漣跟沒事人似的坐在沙發上剝橙子,清甜的香氣溢滿鼻尖,剝好後自己又不吃,全塞宮鶴嘴裡。
“酸不酸?”
“很甜。”
“那冷不冷?”
“不冷。”
詹雅婕看了他們一眼,唇角勾了勾,轉身去廚房查看晚餐的準備情況。
沒一會,所有尤家人都到齊了。
尤燦是和項錚一塊兒來的,因為腿的原因,他出門離不開人照顧。在尤燦進屋後沒一會,尤桀也跟著進了屋,尤弋反倒是最後到的。
接著全員入座,開始了今日的家宴。
詹雅婕坐了原本尤正勳的位置,另外的人分列兩邊。
晚餐也一改往日的中式風,每個人的麵前都擺著牛排和刀叉。
蘑菇濃湯冒著甜膩的奶油香氣,細膩的鵝肝上淋著棕色的醬汁,還有法式蝸牛、美乃滋烤鮭魚、嫩煎乾貝、吞拿魚沙拉等等,一眼望去全是西餐。
詹雅婕問:“燦燦腿恢複得怎麼樣了?”
尤燦放下刀叉:“一直在做複健,恢複得不錯。”
詹雅婕笑著點點頭,又問尤漣和宮鶴:“漣漣和小鶴馬上就要高考了,想好考哪個學校了嗎?還是打算出國?”
宮鶴禮貌回道:“還沒定。”
“漣漣呢?”
尤漣回:“我也還沒定。”
詹雅婕又問起了彆的。
整個餐桌上話題基本都由她問出,然後被她點到名的人回答,一點不像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反倒像在上課,一問一答,氣氛僵硬。
直到晚宴快結束,重點才姍姍來遲。
詹雅婕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漣漣,待會吃完你來一趟書房,我有事情要單獨跟你說,是關於你爸立遺囑。”
尤漣心道,來了!
他也放下了餐具:“我吃好了,要不我們現在就上去?”
詹雅婕笑笑:“也好。”
又看向其他人,“那你們慢慢吃,難得碰頭,正好多交流交流。”
說罷,詹雅婕率先上樓,尤漣擦了擦嘴角,起身時被宮鶴拉住手。
“有事叫我。”說完,手又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