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青檸味,尤燦知道,那是項錚隨身攜帶的便攜式洗手液的味道。
他總是用這個洗手。
他見過好幾次。
“這麼輕。”
尤燦頓了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放到了提前布置過的座位上。
他抿了抿唇:“謝謝。”
“不用。”項錚往車裡一坐。
尤燦愣了下,就見項祈也坐進了副駕駛。
項祈道:“是尤漣讓我這麼做的,他跟我說你們家裡一個人都沒,很冷清,他人又在國外,沒法來接你,所以拜托我陪你一路,看著你安全到家了再告訴他。”
尤燦眨了下眼:“是嗎……”
項祈點點頭:“對啊,但我又不知道你身體是什麼情況,怕萬一路上出狀況應付不了,我就把我哥也給拉上了。嘿嘿,機智吧?”
“你可以就這麼離開醫院?”尤燦看著項錚。
項錚嗯了聲:“不礙事。”
“謝謝……謝謝。”他看著這對兄弟,緩緩彎起了眉眼。
車子發動,暖氣很快充滿了整個車廂。
項祈很健談,一路上呱嗒呱嗒地說著,耳邊都是他元氣滿滿的聲音。
忽然,他看著窗外道:“嗯?這路不對吧?這是去你家的路嗎?”
“不是。”
“啊?”
尤燦再次道:“不是。我不打算回去了。”
“不打算回去……是什麼意思啊?”
項祈疑惑道,“你要住在外麵嗎?”
“嗯。”
這下,項錚也不再閉目養神,看向了尤燦:“在外麵有房子?”
尤燦點點頭。
項祈又問:“那有人能照顧你嗎?”
尤燦微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請好護工了。”
“那就好。”項祈也有分寸,沒再多問什麼。
很快,車子到達目的地。
司機把輪椅從後車廂拿了出來,尤燦再次被項錚抱著坐到了輪椅上。
項祈也下了車,他環視一周:“青檀園?這兒看起來還不錯,你住幾樓啊?”
“三十樓。”
“是最頂樓嗎?”
“嗯。”
青檀園是高端小區,裡麵的綠化麵積很大,還配備了網球場等相應設施。
在尤燦恢複力氣、手能動的時候,他就在網上選好了地方,並且還讓人提前進去加了些東西——裡麵很多地方都加了輔助用的鋼管、鋼架子,這樣有些事情尤燦就能自己做,比如上廁所和洗澡。
他是請了護工,但這兩件事他想自己來。
在醫院裡那毫無**的一個多月,他真的受夠了。
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護工,每個人都有正當的理由來掀開他的衣服、拉下他的褲子,比如了解傷口的恢複情況、換藥、擦洗等等。
即使知道這隻是他們的工作、知道他們沒有雜念,尤燦也還是過不去自己那關,每次都覺得尷尬和難堪。
“護工還沒來嗎?”進門後,項祈往裡麵看了眼。
裡麵是已經裝修好的,整體簡歐風,藍白色調為主,好看,但有些顯冷清。
“應該不久就能到了。”
尤燦笑著道,“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麵什麼都沒備,也不好請你們喝茶什麼的,等你們下回過來我肯定給你泡壺好茶。”
“跟我們還客氣什麼。”
項祈隨意打量著屋裡的布置,突然看見了什麼似的好奇道,“那是什麼?”
尤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他特意讓人改造的浴室。
“我讓人裝了些架子。”他道。
“裝架子做什麼?”
項錚道:“最好還是讓護工幫你會比較好。”
他一下就看穿了尤燦的意圖。
尤燦卻說:“我覺得我可以。”
項錚不認同地蹙了蹙眉:“你雖然出院了,但身體還很虛弱,而且左手不能用力,隻靠右手你是沒法把自己撐起來的,就算撐起來了也不穩妥,容易脫力出問題。”
尤燦看著浴室裡的架子,神情溫和:“慢點就好了。”
“但……”
尤燦笑著抬起頭:“要不要去陽台看看?據說大半個江城都能儘收眼底。”
項錚抿唇,沒再說話。
等護工到了,項家兩兄弟也告辭離開。
尤燦讓護工看看家裡還缺什麼,缺了就去買回來。等護工也走了,才微垂下眸,稍稍露出一絲疲態,但很快恢複如常。
他一個人推著輪椅來到浴室。
浴室裡,地上、牆上,甚至天花板上都焊上了或橫著、或豎直的金屬管子。
尤燦仔細打量了一會,然後試著把輪椅停在馬桶旁。
又按下按鈕,把輪椅的扶手縮進去,這樣一來,輪椅就跟馬桶邊緣碰在一起,中間毫無阻擋。
接著,他伸出右手,抓住金屬管做支撐,同時手和腰部用力,一點點把自己往馬桶的方向挪。
一隻手確實不方便,但一點點挪過去也不是不行。
他成功了,雖然氣喘籲籲,額頭都冒出了虛汗,但他還是成功地靠自己坐在了馬桶上。
尤燦長長地舒了口氣。
能這樣……就很好了。
他歇了一會,又看向旁邊的浴缸。
浴缸邊也嵌了扶手,可以防止他在洗澡的時候滑下去。
尤燦又過去試了試,感覺還可以。
雖然泡澡不太方便,但他至少可以做到坐在浴缸邊,自己用淋浴器清洗自己。
試完這些,尤燦心頭終於感到了一點光亮。
他看著浴室裡發亮的金屬管們,不禁想,也許,他很快就可以不需要護工了。
他還是可以做重新做回一個正常的人。
什麼都靠自己。
不用依賴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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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淩晨兩點半。
項錚收到了來自尤燦請的護工的求助電話。
“怎麼了?”他捏了捏鼻梁,神情困頓。
手機裡傳來中年人焦急的聲音:“病人他摔倒了,好像撞到了頭,現在躺在浴室的地板上,我不敢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