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傅斯恬從心底裡對“找心理老師聊聊”這件事生出的抵觸與害怕,讓她越發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多麼的殘忍。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對不對。可對楊月,她沒有辦法不內疚。
她向輔導員要楊月姑姑的電話號碼,輔導員不肯給她。她隻好問輔導員楊月休學手續都辦完了嗎?還會過來嗎?能幫她轉交一封信給楊月的姑姑嗎?
輔導員答應了,讓她寫了交給他助理,他助理下午會帶著楊月姑姑去辦理手續的。
傅斯恬回宿舍寫信。她的信不長,隻是交代了自己是誰,和楊月有什麼樣的因緣關係。而後向她們道歉,最重要的是祈求楊月姑姑,一定要治好楊月。她告訴她,楊月很多次都說她最懷念的就是小時候和姑姑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她從來都說,姑姑是唯一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姑姑是她最親近的人。她說過很多次以後她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孝順姑姑,讓她頤養天年。
她給她留了聯係方式,表示她很願意幫助楊月,有任何她能夠幫得上楊月的地方,隻要她能做得到她都願意。
可這封信,石沉大海。
一直等到深夜,楊月的姑姑都沒有聯係她。傅斯恬盯著手機屏幕,徹底失去了睡眠。
*
校外不遠處的套房裡,時懿也失眠了。
聽從方若樺的叮囑不再吃安眠藥後,她再也沒有在上半夜入睡過了。
她還好嗎?
不好。不用想她都該有答案的。
這不是她該在意的事情,甚至不是傅斯恬需要她在意的事情了……
手心裡空蕩蕩的,仿佛還殘留著上午傅斯恬硬生生從她手中抽離出去時,空氣一點點灌進來的冰冷感。
心上好像有一角徹底缺失了。
一點、兩點、三點……翻來覆去、輾轉反側,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都是傅斯恬的身影。
時懿終於忍無可忍,坐起了身子。
她在黑暗中靜靜地思索著,先是踩下了一隻腳,掙紮了幾秒,另一隻腳還是下去了。她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沉,卻還是一步一步,循著那日傅斯恬可能擦過的地板,從她的房門口,走到了傅斯恬曾安睡過的客房門口。
房門緊緊閉著,在黑夜中與她靜默地對視著。仿佛是散發著無窮誘惑力的潘多拉魔盒。
不該打開、不可打開。
時懿的手握在門把手上,猶豫很久,卻還是清醒地放任了自己。輕輕擰動,時隔小半年,她再一次打開了這扇門。
幽微的光亮中,屋內的陳設一如傅斯恬剛離開的模樣。時懿望著床頭坐著的那隻兔子,放著的那盞小夜燈。
還有那個曾在這張床上歡笑、哭泣過的女孩影子。
痛楚猝不及防地淹沒了時懿的心扉。
她壓抑著恐懼、不安,近乎自虐地走進了這間房,走近了那張床,顫抖著指尖撫摸過傅斯恬躺過的被褥、睡過的枕頭、抱過的……兔子。
她觸碰著兔子的臉頰,就像觸碰著女孩那半張紅腫的臉頰。
小心翼翼,滿懷柔情。
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再也無法視而不見,時懿順從心意,極儘輕柔地抱住了小兔子。
強烈的自我厭惡中,伴隨生出的卻是一種解脫感。
她躲避了太久,無法麵對了太久 。
承認喜歡傅斯恬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可不承認,原來是一件更難的事。
她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