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輕輕巧巧的一句回應,酥麻了傅斯恬的整顆心。
過路的行人都投來打量的視線,傅斯恬羞得不行,卻舍不得掙脫開時懿。
“大家都在看我們。”她垂下羽睫,小聲提醒。
時懿逗她,“現在才不好意思?”
傅斯恬臉更紅了。她抬眸看時懿,含著不自知的嬌嗔。
時懿喉嚨動了一下,突然很想親親她的眼睛。但是不合時宜。
她斂眸,剛壓下心思,就聽見候車大廳裡隱約傳來傅斯恬那個班次的列車即將開始檢票的廣播。
顯然傅斯恬也聽見了。
“啊,我得進去了。”
時懿鬆開她,“出來了還能進去嗎?”
傅斯恬毫無底氣:“應該可以吧。”
時懿意外,隨即從鼻腔裡發出笑音。這小兔子,明明看起來這麼羞怯怯的,有時候卻真的大膽得令人心動。
“沒事,不可以就改簽,我陪你等。”
幸好,實際上再安檢一次確實可以進去的。
再次踏入候車大廳,傅斯恬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帶著時懿的那一句“我也會的”,她整個人都像飄在雲端之上。
通往檸城的動車如常行駛,很快駛入隧道,駛進了她最畏懼的黑暗。傅斯恬直視著黑暗,腦海裡卻依舊是時懿站在大廳外的模樣。
她的女孩站在陽光下、光明處,目送著她離開,等著她回去。
像黑暗中光亮的燈塔,指引著她的歸路。
傅斯恬摸著手腕上那根看不見的紅線,慢慢彎出了一個笑。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後,她在檸城站下車。
檸城的氣溫似乎比申城要低,天陰冷冷的,下著小雨。傅斯恬走過有頂的天橋,戴上帽子,剛準備走進雨幕,手機震動了一下。
取出來,是時懿的短信。
“到了嗎?下雨了嗎?”
傅斯恬微訝,指揮著凍僵了的指頭打字:“你怎麼知道呀?有一點小雨。”
時懿回得很快,沒說怎麼知道的,隻是叮囑:“天橋一般有賣傘的。沒帶的話,買一把,彆感冒了。”
傅斯恬翹著唇回:“好。”
她答應得好聽,收起手機,回頭看一眼天橋上賣傘和充電寶的小攤,還是舍不得。她拉好帽子,拖著行李快步跑進了小雨中。
雨絲往臉上和手上無情地招呼著,傅斯恬想著時懿的短信,心裡卻暖呼呼的。
還在公交上,雨突然變大了許多,傅斯恬下公交後等了許久,終是等不及冒著雨小跑了回去。外套再厚,淋久了還是會濕。濕冷感層層向內浸潤、侵襲著,傅斯恬越走越難受,好不容易捱到傅建濤家門口。
鑰匙插入鎖中,擰開門,剛把行李箱提進防盜門裡,王梅芬的聲音就從廚房裡傳來:“是恬恬回來了嗎?”
傅斯恬關上門,冷得聲音都有點抖:“對,嬸
嬸,是我回來了。”
王梅芬問:“外麵是不是下雨了?”
“是,有一點。”
“那行李箱先彆拎進來了,濕噠噠的,家裡昨天剛拖的地。”
傅斯恬套在濕漉漉的衣物裡,一瞬間,熱乎了一路的心忽然冷了下去。
沒有一句關心,嬸嬸隻在意她的地板不要被弄臟。
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這沒什麼的。傅斯恬很快地調整心態,告誡自己,不應該,不要被時懿寵壞。她不能這麼要求彆人的。王梅芬沒有非要關心她的義務。
她應了聲“好”,聽話地把行李箱放在門邊,取了要換的衣褲,套上客人穿的夏日涼拖,卷上濕了的褲腳後才踏進客廳。
傅斯愉最終還是沒有去上大學,高價去了重點高中的複讀班複讀,現在還沒放假,中午不回家吃飯。
十二點多,傅建濤午休回來,三個人一起吃了一頓飯,傅斯恬就和傅建濤、王梅芬打招呼說她下午回老家陪奶奶。
傅建濤想留她在家裡先休息兩天,傅斯恬擔心晚上和傅斯愉打照麵惹她不開心,推辭說擔心奶奶,想先回去看看,傅建濤便沒有留她了。
下午她拖上門邊的行李箱,帶上傘,再次搭乘上公交,去往另一個不屬於她的家。
大巴車開出城市繁華的地段,兩旁高樓漸少,成排的低矮店麵房過後,是零零散散的農村自建房和耕地。
田地裡種植著生菜,綠油油的,連綿成片,倒是冬日裡難得生氣勃勃的模樣,看得人心情也明朗了許多。
傅斯恬取出手機,對著車窗外拍了兩張,下意識地想要與時懿分享。
可打開對話框,選定圖片後,她卻頓住了要按發送的指頭。聊天背景圖是去年時懿在日本旅行時和她分享過的雪景圖。明明剛剛看來,這片綠意已經是很不一般的存在了。可拍進照片裡,放進了這塊聊天背景裡,一切卻突然都黯然失色了。平平無奇,不值一提。
傅斯恬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按下了“發送”。
她能和時懿分享的生活,本就隻有這些啊。
幸虧,時懿也覺得新奇,還追問她是什麼菜,冬天不用搭棚也能生長嗎。因為顧忌著傅斯恬會暈車,時懿不讓她多看手機,兩人沒聊幾句,傅斯恬卻開心了一路。
傍晚時分,她抵達老人獨居的房子。
做好心理建設,她推開的院門。意外的,老人不在院子、不在大廳裡,她有些不安心了,一路叫著“奶奶”進去,終於在老人的臥室門口聽見老人熟悉的聲音:“叫魂呢。”
傅斯恬放心下來,閉了嘴,低眉順眼地跨進門檻。
老人半靠在床上,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毛躁著,比起半年前,整張臉,肉眼可見地蒼老了許多。
傅斯恬心中生出一種情緒,說不上是心疼,但就是有點難受。她訥訥地說:“奶奶,我回來了。”
老人打量她兩眼,問:“吃飯了沒?鍋裡給你留飯了。”
傅斯
恬搖頭,斟酌著關心:“叔叔說你最近身體不舒服,是……哪裡又難受了嗎?”這麼早上床不是老人的習慣。
“死不了,胃疼,老毛病了。你先去吃飯吧。”
傅斯恬對她順從慣了,不敢再多問,點點頭先去了。
吃完飯後,她回到老人的臥室陪她,給她倒水、削水果,怕水果太冷,她還切成一片片先放熱水裡燙了一遍。老人臥在床上,間或問她幾句在申城上學的事。
玻璃把呼嘯的冷風擋在窗外,白色的燈管在頭頂散發著光和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老人的語氣似乎比往常要平和些。有那麼幾個瞬間,傅斯恬險些要以為她們之間是存在著一點溫情的。
但很快,她的幻想就被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