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沉在說完之後, 眼看著宋修離開了醫院,他沒有追出去, 而是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 鮮血順著他的手背緩緩流淌, 宛如拉出了一條血線,從他的指尖滴落下來。
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扯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難受。
想死。
要崩潰了。
我在求救, 有人聽到嗎?
求你,救救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有很多想說的話, 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仿佛都被堵在了喉頭, 一瞬間似乎失去了表達的能力。
算了, 不說了。
本不該說的。
在醫院住了一天, 他就得出院, 公司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弟弟又生病了, 他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力扛下。
他很累, 但是他不能說,說了也不會有人在乎。
其實那天他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很羨慕很羨慕左意,羨慕他可以無憂無慮,羨慕他可以依舊保持自己的純真, 羨慕他有那麼多人關心愛護。
而左沉,隻有文件,隻有會議,隻有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成就商界新貴的名聲。
不,現在還多了一樣東西。
他還多了藥,以及全身的傷。
患病第幾年了?他也記不清了,醫生開了藥給他吃,他也按時服用了,但是好像沒什麼效果,病情越來越嚴重,他時時刻刻都要崩潰,卻得拚命的忍著。
他知道身邊都是自己的親人,但是就是覺得都是假的,他們不愛他,他們從不關心他,他們也不熟悉他……左沉無法辨彆出這是自己的親人。
他越來越焦慮,越來越害怕,將自己所有的恐懼都得藏起來,不讓人發現。
他像是行走在深海之上,他走的那塊地,是海麵上薄薄的一層冰,不知道何時,這冰就會碎了,他就會墜入這深不見底的大海,下墜再下墜,永永遠遠的沉入下去。
剛剛結束了一場會議,秘書將文件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左沉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秘書點頭退出了辦公室,將門關上。
左沉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後,便又站起身,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他不想去觸碰這些文件,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將這些全部毀了,但是不行,這些都是公司的重要文件,他得冷靜下來,他得理智,他不能動這些文件。
左沉深吸了一口氣,壓著內心的煩躁不安,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下。
但是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他的焦慮甚至越來越嚴重,手微微的顫抖,他試圖去握住杯子,可是都握不住,杯子掉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摔成了碎片。
外麵站著的秘書問道,“左總?發生什麼事情了?”
左沉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說道,“沒事。”他的聲音十分平穩,根本聽不出半點問題。
秘書聞言,便沒有開門進去。
而門裡麵,左沉半蹲下身子,他將碎片握在了手下,用力握住,碎片劃破了他的掌心,深深嵌入他的傷口,鮮血順著傷口流淌,在地上彙聚了一小灘血跡。
他沉默的看著自己傷口,啞聲道,“居然不疼了。”
大概……他出問題了吧?為什麼他感覺不到疼痛?明明之前還可以的。
手機在旁邊響了,左沉接起電話,便立刻讓秘書準備出差用的東西,他想了想,多說了一句,道,“幫我找個律師過來。”
秘書也不知道左沉跟律師說了些什麼,也不敢多問。
左沉這次出差是一個人走的,他帶著行李箱離開了這裡,他經常出差,也沒誰關注這點,更不會有人來送送他。
本該一個星期才能解決的事情,他用三天的時間就全部解決了,卻沒有直接回去,而是一個人待在酒店裡,藥不知道何時吃完了,他揉著眉心,將空掉的藥瓶扔到了垃圾桶裡。
熟悉的焦慮再次湧了上來,他走到浴室,試圖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一點,手機在旁邊再次震動了一聲,他低頭看了眼,是他爸發過來的信息,大致意思是左意又病了,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所以各處分公司的事情,也讓左沉全部負責一下。
左沉久久沒有回複,他抬頭看著麵前鏡子裡的自己,隱隱覺得鏡子裡的人似乎是在嘲笑他。
他有些認不出鏡子裡的人,有時候覺得這就是自己,有時候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他想要將麵前的鏡子打碎,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鏡子碎了一地,碎片劃破了他的手,鮮血順著他的傷口一直往下滴落。
隨著鏡子的碎裂,像是打破了一切假象。
他的喉嚨裡發出低低的泣音,扶著洗手台半跪下來,也不在乎膝下的遍地碎片,全身都在顫抖,疼的幾乎說不出話,難過的發不出聲音。
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決堤,他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