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說到就到。
老楊家浩浩蕩蕩一行人, 在李嬸子帶領下來了老薑家。
楊鳳語家是縣城來，且不說穿衣打扮，那氣勢就跟一般不同。老楊家在縣城來說, 也不是那一般人家, 他家不是工人就是乾部。一進村, 就引得好些人圍觀。
不過老楊家人看著這些泥腿子, 隻覺得他們真真兒是沒有見識。心中生出鄙夷, 十分看不上眼。他們這次來包括楊鳳語父母, 還有兩個哥哥及兩個嫂子, 還有一個今年十六妹子。小侄子小侄女兒倒是都沒有來。
隻是他們在縣裡住慣了, 一路走來, 這心是越來越沉。
等到走到老薑家門口，這心算是沉到了海底兒。
楊父和楊母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濃濃失望。就算在農村來說，老薑家這房子也有些年頭，算不得好了。
李嬸子作為楊父表妹，主動跟表哥表嫂說：“這就是老薑家, 老薑家早些年就分了家，薑老四是住在最後邊兒西廂房。”
楊父沒言語, 但是那股子不高興, 已經壓都壓不住了。
他回頭看了閨女一眼, 楊鳳語倒是淡定很, 想來也是, 她既然已經跟薑林好上, 自然是曉得這些情況。楊父真是氣大不打一出來。不覺得自家女兒有什麼不好，反倒是越發埋怨那個薑老四使了手段，哄騙了自家聽話女兒。
章荷花此時已經出來，李嬸子趕緊：“大姐，我來為你介紹，這是我表哥老楊，我嫂子……”
依次介紹下來，落在楊鳳語身上，說：“這是鳳丫頭，咱們村裡知青。”
今日楊鳳語穿了一身嶄新衣服，乾乾淨淨，兩條大辮子黑又亮，乍一看就是個好看姑娘。章荷花隻看人還是有些得意這姑娘，她有些微微豐腴，不像是一般農家姑娘，都瘦小不像話。像是王巧當初來相親，瘦跟個小耗子似。
她這樣富態樣子，正是當婆婆最喜歡。
楊鳳語叫了人，雖說村裡也是見過，但是卻並沒有什麼接觸，這次算是正八經兒頭一回。
這邊楊鳳語叫了人，那邊依次介紹老薑家人，薑城今日專程請了一天假，留下來幫弟弟長個眼。雖說薑城已經算是老薑家體麵人，但是這在人家縣裡人眼裡又什麼都不算了。
不過介紹到唐妙，楊鳳語二哥倒是驚豔亮了一下眼睛，視線還在她臉上遊移了一下。楊二嫂大抵也是知曉男人德行，一把擰在男人隔壁上，隨後狠狠瞪了唐妙一眼，都是唐妙錯一樣。
這樣莫名其妙蠢女人和色膽包天倒黴男人，唐妙完全不想給他們一個眼神兒，若是他們敢胡來什麼，唐妙保準立刻就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不過今日，唐妙倒是不想壞了自己小叔子相親。
唐妙尚且如此，薑城心裡更是不虞。
夫妻二人沒在麵兒上表現出來，但是心裡怎麼厭惡膈應，暫且不提。
當然，他們夫妻今日也不是主角兒，主角兒是薑林呢。薑林今日穿了薑城先頭兒做一身，乾淨利索，沒有一個補丁。他長得不差，隻不過前一段日子秋收到底是曬黑了許多。
這樣看著，真真兒是就一個農家漢子。
楊家父母上下掃了薑林一眼，沒覺得哪裡多好，勉強客氣點了點頭。
章荷花：“老楊大哥，你們快進來坐吧！”
一行人進了門，老薑家房子不大，一時間倒是顯得格外局促，楊鳳語小妹楊鳳姣四下看一看，撇嘴小聲嘟囔：“這也太破了吧？”
楊母不鹹不淡來了一句：“小妹。”
楊鳳姣又撇撇嘴，沒言語。
屋子裡有點坐不下，若是所有人都進去，站都站不開，唐妙與章彩虹幾個妯娌在外屋兒站了一小會兒，索性就去了院子。不過雖說是在院子裡，但是也仍是站在窗下，聽著屋裡談話。
這樣事兒，就沒有不好奇。
屋裡麵，楊家父母對老薑家真是沒有一定看得上，人看不上，身份看不上，房子看不上，處處都覺得這完全不行。若是他們家鳳兒真嫁過來。不定是個什麼情形呢！再看這個未來婆婆，心裡搖搖頭，一看長相就不是個好，尖酸刻薄，那是一定有。
這樣大事情，那薑老憨沒個什麼話，倒是全程由著章荷花來，如此就可見章荷花性情了。
楊父楊母這個恨啊，恨自己女兒瞎了眼，更恨薑林拐了他們女兒。
這一次，雙方都沒有什麼媒人，李嬸子因著兩家都認識，勉強倒是充當了這一角色。不過她那想法又跟楊父楊母一樣了。老薑家不是不好，但是也真真兒配不上鳳兒。
一行人，多少有點尷尬。
薑林主動說：“叔，嬸，吃塊糖。”
為了這次相親，他們在桌上擺了一個桌子，一盤糖，一盤瓜子，一盤炒花生，最後一盤是幾個梨。
楊母掃了一眼，冷淡說：“吃不慣。”
楊鳳姣和兩個嫂子都在桌上流連了一下，但是楊母都冷下了臉，他們也是不好直接上手兒拿東西吃！彆看他們是縣裡人，家裡又有工人又有乾部。可是婆婆當家啊！
至於楊母，楊母是真生氣，她覺得，這個糖不上檔次！看那個糖，也就是最便宜那種，果然是農村人，這樣大事兒都不知道買一斤大白兔奶糖。想到這裡，楊母臉色更不好，楊鳳語偷偷拉了拉她娘衣角。老太太感受到，有點不高興。
不過她勉強繃著說：“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兩個孩子親事。”
誰也不是傻子，老楊家是看不上他們家，隻一眼就看出來。隻是章荷花倒是難得沒有鬨，畢竟是她小兒子婚事，他們兩情相悅，她這當娘總不能給孩子拖後腿。
他年紀也不小了，章荷花還是希望這次能夠圓滿，雖然這老丈人老丈母娘不太看得起。可是結了婚總歸也不一起住，其實不妨事。
想到這裡，章荷花微笑，說：“難得兩個孩子有緣分，這一次咱們能夠坐在一個屋裡，更是緣分。我是想著，既然他們都有心，那咱們不如就早早為他們辦了婚事，過些日子天冷，倒也不怎麼方便。”
章荷花這些都是實在話，不過楊家小妹楊鳳姣倒是尖銳插嘴：“這麼著急！你們家就這麼娶不上媳婦兒嗎？”
楊母：“小妹，大人說話兒，你彆插嘴。薑嬸子你彆介意，我們家小妹打小兒在城裡長大，沒什麼心機，心直口快。”
這話說，倒是暗戳戳意思楊鳳姣說是對。
章荷花皮笑肉不笑說：“我自然不介意，不過大嫂子回家還是得多少教一教自家閨女。心直口快倒是沒有什麼，但是如果不分場合瞎嗶嗶，那麼可就丟人現眼了！我們這眼看就要成為親家了，自然不在意。但是若是旁人看了，怕是就要說一聲這孩子沒有教養又不懂事兒了。出去丟人，還不是丟你們老楊家人麼。大嬸子可得放在心裡啊！”
章荷花雖然想要促成這樁婚事，但是也不是任人踩。說句難聽，這楊父楊母若是說點啥，她還得多少給一點臉麵。但是一個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哪裡來碧蓮。
章荷花話讓楊父楊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楊大哥說：“我家小妹，總歸是會管教。但是她未嘗不是為了大妹好，自家姐妹，總是彆人比不上。”
章荷花掃了一眼楊大哥，他一身中山裝，看著有些氣勢。
章荷花：“那倒是，懂不懂事旁人可管不著哦。”又不丟我們家人。
這麼一句話輕飄飄，但是個中含義，卻帶著讓人說不好嘲弄了。
“娘！”楊鳳語看向母親，眼神帶著祈求。
楊父和楊母心裡恨極了，隻覺得這閨女真是個沒有出息。可是，也隻能將剛才那一茬子輕輕揭過了！
楊母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兩個孩子情投意合。我們這當父母，總歸是不能枉顧了孩子心意。但是，就算是他們彼此有些情誼，我也不能什麼要求也沒有。我們鳳兒可是從小嬌養大。雖說是下鄉了，可是我們也沒想讓她太遠，就一直紮根農村。現在，現在這都是不得已。誰讓閨女相中了人呢！但是相中歸相中，有些要求，咱們不能不提！”
已經開門見山到這個地步，章荷花自然也是個暢快人。
“大嫂子，有什麼你儘管說。”
“咱們不提城裡農村多大差彆，誰讓大妹就相中薑林這個人了呢！但是她願意嫁過來，咱們彆地方，總找補找補吧？不能她人都嫁到農村了，其他待遇也跟農村人一樣。這聘禮方麵，她可不能比她那些表姐妹還有同學朋友差。三轉一響，一定是要有。另外這房子也不能就這樣，未免也太小了些。他們現在住都擠擠巴巴。將來若是有了孩子該是如何？那是肯定不行。若是這左右兩間都給他們，那麼倒是也勉強還行。”
她這一開口，真真兒是讓所有人都驚著了。他們是農村人，哪裡敢想這些啊！像是老薑家其他幾個兒子娶媳婦兒，都是一塊布料夠做一身衣服，另備五十塊錢，這就是所有了。
可是就這，在農村已然是給不少！
所以現在三轉一響一開口，可真是一下子把窗外偷聽人鎮住了。
而萬沒有想到，這還不算完事兒呢。
楊母又說：“另外，再準備二百塊錢聘禮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