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夫妻店鋪原定就是要賣毛線。
所以趁著天氣還好, 也就儘快裝修了起來。
這一次，唐妙吸取了上一次成功經驗，特地跑了幾趟建築學院取經, 後來又頻繁跑圖書館。最終確定了設計方案。她圖紙雖然畫不專業, 但是卻也清晰直白。
唐妙和薑城兵分兩路, 唐妙忙著設計, 薑城則是忙著找人施工。
果然, 很快, 就這邊就走上了正軌。
他們沒有心疼錢, 決定一樓二樓同時裝修, 雖說現在暫時隻用一樓, 但是一旦二樓要用，單獨在裝修, 那麼就很不方便了，所以夫妻倆也是下了狠心。
其實薑林課業不是很忙，但是他私下實習時間多。可是就算這樣，他也硬生生擠出一些時間來幫忙。現在他已經不知道三哥和三嫂有多少錢了。
但是他知道, 能省則省。
這邊格局還是不錯，不用大改, 不過就算如此, 對許多人來說, 唐妙圖紙上這些活兒也挺複雜了。他們足足乾了二十多天。而這些天, 唐妙也終於招工到了一個營業員。
不得不說, 隨著回城熱潮越發厲害, 城市裡人也多了。
可是多了又怎麼樣呢！雖然回來了，但是卻沒有那麼多廠子接手工人。而很多家本來就住房不寬裕，現在可不就更加艱難了。像是唐妙他們家鄰居家就是這樣。
一家七口擠在和他們差不多大房子裡，本身就已經很不方便了，現在他家媳婦兒竟然又懷了孕，而大順姑姑也回了城。
她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隻比唐妙小一歲。
可是卻什麼也沒有，孤身一個人，現在為了一個住處都要難受。一家勉強擠在一起，總是難免發生爭執。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孕婦在。
唐妙不止一次在傍晚時候聽到她出門聲音，還偶然遇見過一次她躲在小巷裡偷偷哭。
當年是響應號召上山下鄉，可是……現在呢？
她飽含希望回城，但是卻無數次失望。成了家裡最多餘最讓人嫌棄人。
唐妙與她接觸了幾次，感覺這人還成。而且看起來是個正直有骨氣人，所以唐妙才主動問了她要不要去他們家店裡乾。
黃鶯怎麼都沒有想到，隻是在家門口遇到唐妙，就被她邀請進了門。
緊接著，她就接收到了這樣一個驚天大雷！
說實話，她回城兩個來月，與唐妙接觸一點也不多。隻是偶然幾次遇見，她都客客氣氣打招呼。她是知道京北一裡麵讀書人都不是一般人。
家裡人也時常說，人家隔壁兩個大學生，真是羨慕死人了。
羨慕又仰望，正是這樣心情才讓她每次看到唐妙都恨不能站筆直，就怕被人看不起。
可是……她說，什麼？
“你你你，你要雇我乾活兒？”
唐妙頷首：“對，我在電影學院門口有一家店要賣毛線。將來賣成衣，如果你願意，可以來。當然，如果你不願意……”
“我願意，我真願意，我很願意。”黃鶯直接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沒用，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眼淚。好像下鄉十年，還有回鄉愁苦在這一瞬間都傾斜出來了。
她說：“謝謝你，我願意，我很願意。”
反反複複話，她不停重複。
唐妙也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不過想到也許真是太難了，她倒是由著黃鶯掉眼淚，哭了好久，似乎終於哭夠了。
她說：“咱們說一下工錢，我這邊自然是沒有百貨公司或者供銷社售貨員工資高，但是，如果你自己勤快，也不是不可以達到！甚至超過！每個月打底是十塊錢。其他根據店裡營業額給你算提成。也就是說，賣越多，你工資越高。如果賣不出去，你也就隻有這十塊錢了。哦對，你晚上可以住在那邊。”
黃鶯被眼前條件震驚了，光是一條晚上可以住在那邊，就足以讓她感動不要錢。她囁嚅著嘴角，說不出話來。
唐妙：“當然，咱們醜話也說在前頭。我這個人好說話是很好說話，不好說話，也是最不好說話。你住在那裡是可以，但是如果讓我知道你領人回去。我指，不管男女老少，任何人。不管是你父母親人，還是以後男朋友，都一樣。我都會毫不留情開除你！如果你在貨上或者是錢上最手腳，我不會開除你。”
她頓了頓，眼神冷漠：“我會報警！”
黃鶯立刻：“我不會，老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乾。”
唐妙：“還有，我這個人不喜歡彆人對我事兒指指點點，我也不想彆人說三道四。”
黃鶯使勁兒點頭：“我懂，我都懂，我爹娘那邊，我都什麼也不說。您儘管放心，我不是那白眼狼，我一定好好乾。真，我一定好好乾！”
雖然唐妙並不是好相處樣子，可是她卻格外感激唐妙，她哭眼睛紅紅，再三說：“謝謝你，真謝謝你。”
雖然隻回城了不到兩個月，她已經覺得自己信念都崩塌了，原來撐著一口氣那是回城信念，全都塌方。她找不到出路，覺得自己就就要被壓喘不過來氣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怨誰，但是卻知道自己就在漩渦裡，一點點下滑，就要被水溺死。
可就在這個時候，唐妙扔過來一根浮木，一根救命浮木。
黃鶯堅定：“我一定，好好乾。”
好像除了這一句，她也不會說彆了。
但是，除了這個保證，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黃鶯找到工作，黃家也是一片歡喜，最起碼，他們不用在多養一張嘴。黃家父子人都可以，就是黃老太有點占小便宜心思。可是她這人雖然小市民心思，但是就一雙兒女，哪裡就偏心一點也不疼女兒呢。所以這次黃鶯找到工作要搬出去，黃老爺子和老太太一點都沒提讓她往家裡交錢。
閨女年紀不小，自然是希望她攢點嫁妝。
如果真交上來，全家花用，那麼肯定剩不下什麼了。
黃鶯嫂子其實心裡是小姑子能往家裡交一部分錢，現在隻有她男人一個正經工人，她又懷了孕。算上小姑子一家八口人，哪裡不缺錢呢。
公婆不提，她偷偷跟自家男人提了一下，卻被罵了。
妹妹下鄉十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這些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終於回來了，當年小姑娘也變成了老姑娘。她其實才二十六，可是看起來說是三十多也不為過。
明明比隔壁唐妙年輕，但是說比人家大十幾歲也是完全有人相信！
這都是命運帶給她。
所以讓一個受儘了磨難妹妹幫助他養家，他是做不到。而且，他爹娘不管是房子還是工作都給了他，他憑什麼再要妹妹交錢，他妹妹當年下鄉已經很不容易，他是絕對不會同意。
黃鶯嫂子被罵狗血淋頭，險些動了胎氣，不過交錢這事兒，到底是沒人提了。
黃家這邊種種，唐妙一概不清楚。
唐妙夫妻帶著黃鶯去了店，他們專門選了周末開業，所以今天隻是熟悉一下。隻是一看門簾，黃鶯就震驚了。雖然這家店沒有掛什麼牌子，但是卻在一乾沒有裝修過店鋪中顯得格外好。
她遲疑著進了門。
這家店竟然全都打了水泥地，又平整又乾淨。整個一樓櫃台整齊又乾淨透亮。上麵是玻璃櫃台，下麵木質櫃子就是存貨，而三邊牆壁也都訂了可以掛衣服一排釘子。
如果要什麼，一眼就能看到。
正對街麵玻璃窗也比一般人家還大了不少。
薑城說：“你看一下，這上麵這個鐵架子向下拉，拉下來可以鎖上，這樣你晚上住在這裡比較安全。就算是有人想要圖謀不軌你都不用擔心，隻要你鎖好了，絕對進不來。”
他又指了一下門：“門也是一樣，一道鐵門防盜，一道正常大門。”
因為這邊會放貨，所以薑城做很細致。
這也是他找幾個哥們兒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來。
他拐過櫃台往裡走，說：“這裡麵是一個小倉庫，這個側麵，打開可以進去，這邊也是放貨用。”
這個小倉庫是斜坡型，也正好是樓梯位置。在往後麵，就是一個小屋子了，房間裡放了一架單人床。小不能再小，但是卻是一個自己地方，黃鶯使勁兒點頭。
“這邊是洗漱和上廁所地方。”也是小小一間，兩個人轉身都轉不過來，但是一個人用著完全不影響。
他們又一同去看了二樓，二樓現在倒是沒放東西。
薑城：“二樓兩三掃一下就行，沒事兒不用上來。稍後我們如果賣衣服，才會動用二樓。”
他們一起下樓，黃鶯已經迷糊了。
薑城看她這樣，蹙眉提醒她：“店不小，隻有你一個人，你如果不打起精神，整天迷迷糊糊，出了狀況我會追究你責任！”
他冷著一張臉，很不好說話。
黃鶯立刻：“我知道！”
她不是一個馬虎人，下鄉那麼多年，吃過太多苦。她本來就是一個謹慎人。
“媳婦兒，具體你都交代了嗎？”薑城轉頭問。
唐妙：“之前我們說過，除了打底十塊錢，其他東西是算提成。累計算營業額，你賣一百塊，提成一塊錢，這個咱們統一看賬。至於下一步我們進衣服，也是一樣。你先乾著，稍後我會再找一個人和你輪班。現在是一個月休息一天。”
黃鶯：“好。”
唐妙他們這次去淮國舊，還有一些後期是郵寄過來到慢一點，甚至是一些厚一點，薑城索性都沒有賣了，這一次正好全都放在店裡賣。
雙方都交代清楚了，唐妙拿出合同：“你看下有沒有問題，然後簽一下名吧。”
黃鶯：“！！！”
唐妙笑：“咱們總是得正規點。”
黃鶯看都不看，趕緊就簽字：“老板娘，您放心我不是那種人。你們能給我這個機會，我已經是十二萬分感謝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什麼才好！我要是能乾出那缺德事兒，就讓我直接讓雷劈死。”
唐妙笑了笑，說：“那行，你整理一下貨吧。”
唐妙：“像是衣服，你看一下，這樣，你就掛起來，這樣進來人一眼就能看到。像是毛線，你就這樣擺在櫃台裡，團成球，四球這樣放在一起，中間放一個假花，是不是很好看？你把想同類型擺在一個櫃台，像是這幾款假領子，你放在側麵櫃台，同時手表你也放在這個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