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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珞佳凝起得比較早。
畢竟昨日得的那麼多好東西都還沒來得及記錄在庫房的清單上,今日怎麼也得收整完畢。
有盤點東西的動力在,她一睜眼就坐起來了,甚至都沒賴床。
誰知等到她真的起來了又用過膳,才知道還有另外的事情在等著。
——李氏在夜裡已經被悄摸摸地送回來了。
人就在清荷苑的柴房裡躺著。
“怎麼半夜把人送來了沒人知會一聲呢?”珞佳凝腳步匆匆地去往柴房:“這樣的可是大事。你們需要叫我的時候儘管叫我起來。”
李氏若是尋常被斥責的然後回來也就罷了。這可是驚動了皇上的,先在慎刑司轉了一圈,又被皇上責問,再回了慎刑司又遭一回……
世上繞了這麼幾圈還能活著回來的也沒幾個。
著實不算小事。
綠梅在旁喃喃回答:“福晉,不是奴才們不叫您。實在是四爺起身處理此事的時候,說福晉白日裡受了驚嚇,不能夜裡再起來了。奴才們就沒敢驚動您。”
珞佳凝急慌慌的腳步微微一頓:“四爺?”
“是啊。”安福在旁搭腔:“昨兒夜裡,院門那邊剛剛有動靜,高公公就過來了,示意奴才們不要出聲驚動您。不一會兒,四爺就出來了,又特意向奴才們吩咐過不準喊福晉起來。”
珞佳凝:……
怪道昨天晚上吃完飯後,胤禛說還有事情要處理,沒在她這兒歇著而是去了書房。
想必他昨天回來之前就已經知道,半夜的時候李氏會被送回來。為免驚擾到她休息,他決定獨自去書房歇著。
說著話的功夫,院角的柴房也就到了。
裡頭傳來陣陣□□聲,門縫兒裡還向外透著奇怪的味道。像是夾雜了臭味的血腥味,又怪又難聞。
珞佳凝站在門口。
安福上前,從腰上拿下鑰匙串,取了其中一個,打開了拆門的鎖。
伴隨著開門的吱嘎聲,屋內的情形儘顯眼前。
一個蓬頭垢麵的人,全身上下都臟兮兮亂糟糟的,看不出麵容瞧不見五官,就那麼縮在屋子裡的一角。
她身上滿是暗黑色的乾了的血跡,想必臭味就是從這兒而來。
珞佳凝沒吭聲。
安福已然在旁解釋道:“昨夜裡四爺已經著人來給她看過了。說是傷得有些重,需要每日裡換藥。四爺就吩咐了她身邊以前伺候的一個宮人名喚春蕊的,來服侍她。”
珞佳凝問:“另外一個宮人呢?乳母呢?”
安福:“四爺說了,小格格看不得這些。所以她們倆負責照顧小格格,還是住在西廂房內。”
小格格說的便是李氏生的那個女兒,名喚瑾瑜的。
聽聞李氏已經得到了醫治,想必胤禛他心裡自有安排,珞佳凝便打算不再多管。
這兒的氣味著實不好聞。她和李氏的關係也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說是互不相容。李氏的脾氣本就不討人喜歡,還每天裡惹是生非讓她這個嫡妻煩不勝煩。
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麼非要多管李氏的理由。
但是,就在珞佳凝即將離去的時候,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有個“端莊賢淑嫡福晉”的人設要立。
珞佳凝立馬來了精神。
她吩咐人:“我看這兒實在太簡陋了,旁邊堆的都是柴火和清掃的東西,沒什麼可以睡的東西。你們那些乾草過來,給墊在下麵,讓她睡得舒坦些吧。”
很顯然,讓李氏住在柴房是皇上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就不會給李氏挪地方,而是在此基礎上讓李氏過得稍微好一點。
應該就足夠了。
珞佳凝安排好這個事情後,點開係統。
果然。
成就點增加了。
她心滿意足地打算離開。
誰知剛剛挪動腳步,屋角那個臟兮兮的人影卻忽然開始蠕動起來。
“貓、貓哭耗子。”沙啞乾澀的聲音從那處往這兒傳來,透著濃濃的不甘和憤怒:“我不、不稀罕!”
珞佳凝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安福已經一個箭步上去,揚手朝著那團猛扇了幾個巴掌。
“大膽!”他尖著嗓子怒喝:“你什麼身份!對著福晉居然敢不恭敬!”
李氏嘎嘎笑著。
可她嗓子可能是喊叫了一天了,隻能發出破鑼般粗啞的聲音。
珞佳凝沒搭理她,隻朝身邊的人示意了下,這便走出了柴房。
“福晉也太好性子了。”綠梅氣呼呼地說:“那李氏什麼身份,居然敢不自稱奴才!還說福晉、福晉……哼!”
珞佳凝瞧著她這個樣子有意思,笑道:“我都不介意,你也無需在乎。”又回頭朝安福笑笑:“你剛才出手倒是伶俐。”
安福到現在餘怒猶存:“那吃裡扒外的東西。拿著福晉和四爺賞的銀錢,居然去外頭偷買宮外頭私帶進來的醃臢物!也是福晉和四爺好性子,不然的話,她死十次都不夠看的!”
珞佳凝想了想,吩咐道:“往後把她看緊一點。”
綠梅不解:“她都已經這樣了,應該鬨不出什麼了吧?”
“你是見過的臟事少,不知道。”安福輕聲解釋:“越是這樣心性壞的人,越容易狗急跳牆。以前她仗著自己是半個主子,橫行霸道慣了。現在她冷不丁又成了奴才,保不準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綠梅忙全身戒備起來:“安公公說的有道理。”說著忍不住回頭朝柴房望了一眼。
李氏被關進柴房後,因為是在拘禁,所以柴房的門一直是鎖著的。且她現在喉嚨已經破了,就算嘶喊,也叫不出什麼來。
綠梅收回目光,認真地跟在福晉身後朝著庫房走去。
是時候開始清點昨兒收到的賞賜了。
因為在聽著柴房那邊的動靜。所以,綠梅很輕易地就察覺到了有孩子在哭。
她仔細聽了會兒,輕聲喚著福晉:“您聽,好像是小格格在哭呢。”
哭聲是從西廂房那邊傳來的。
那兒正是李氏以前的居所,也是小格格瑾瑜現在仍住著的地方。
到底是胤禛的孩子,珞佳凝聽清後便朝著那邊走去。
西廂房外。
乳母抱著小哭啼的女孩兒,左右為難,急得滿頭大汗。她正哄著孩子繞圈圈在屋前走呢,就聽到有人靠近。再一細看,忙去行禮:“見過福晉。”
珞佳凝看小姑娘哭得臉紅紅的,忙問:“怎麼了?可是她哪兒不舒服?”
乳母不好說孩子是想生母了,吞吞吐吐:“許是天氣太熱吧。”
實際上,現在已經臨近入秋,白日裡已經明顯不如前些日子那麼燥熱了。這“太熱”作理由實在有些牽強。
珞佳凝了然,叮囑了乳母幾句便打算離去。
這時候兩名宮女從屋裡走了過來。
她們一喚芳蕊一喚春蕊,都是李氏身邊伺候的。隻是現在李氏獲了罪,方蕊便隻負責照顧小格格了。而春蕊則負責照顧李氏。
李氏戴罪之身要身處上了鎖的柴房內。春蕊不能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隻被準許隔一段時間去照看她一下,是以不需要去柴房的時候,她就也跟在小格格身邊照顧著。
現在看到了福晉過來,春蕊急急跑了幾步行禮問安,又急切地問:“福晉!您能不能照顧小格格?求您了,小格格日日啼哭,著實可憐。若得福晉垂憐,想必她可以安心許多。”
春蕊是想著,讓福晉照顧著,就能讓福晉看看小格格沒了生母在身邊後多麼可憐。
說不定小格格的可愛能夠感動福晉,讓福晉同意把李格格提前放出來,那李格格的事情就還能有轉機。
方蕊看出了春蕊的想法,悄悄瞪了她一眼。
——李格格現在已經是奴才身份了,就連宮人們都可以隨隨便便叫她李氏了。試問這樣的人,怎麼還有資格撫養小格格?
即便以後李氏出了柴房,小格格卻也不能交給她來照顧了!
珞佳凝看著幾個宮人不同的臉色,隻笑笑,沒應聲。
昨晚上,胤禛已經和她談過這件事了。
胤禛的意思是,李氏那種品性,帶不出什麼好孩子來。瑾瑜這孩子年紀還小,若是得到嫡母福晉的照顧,想必以後可以長成個品行好且溫柔嫻淑的大姑娘。
珞佳凝當時就拒絕了這個提議。
笑話。
李氏隻是受罰了而已,又不是人不在了。憑什麼讓她來幫忙帶孩子?
都說稚子無辜,大人們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但就算同情心犯懶,也得看看孩子的親人是怎麼樣的吧?
倘若李氏是宋氏那種性格溫柔且知道感恩的,那麼,她幫忙帶一帶瑾瑜也沒什麼不可以。
可李氏是什麼樣的?
心裡的主意比山上的彎兒還多。旁人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扭出來無數個揣測。
這樣的人的孩子,放在她這裡養著,那她以後還能有安靜日子過?
珞佳凝當時就對胤禛說了:“我自己還沒生養過,自然是養不好一個孩子的。這事兒我恐怕做不來。”
胤禛知道她脾氣,明白對她來硬的沒用。這事兒便這麼作罷。
不過,這事兒胤禛可以和她說得,眼前的春蕊卻不行。
對珞佳凝來說,胤禛身為瑾瑜的阿瑪、她的夫君,這樣詢問下她的意見,算是夫妻間的正常話題,那沒什麼。
可李氏身邊的一個小宮女都敢鬥膽來問她這種事兒……
這是不是說明,平時李氏做事就很沒規矩,搞得身邊的人各個自以為是、從來不會察覺自己做事太僭越了?!
珞佳凝並不搭理春蕊,隻朝安福看了過去。
安福會意,上前就給春蕊了個冷眼,而後對方蕊道:“照顧小格格是你們的職責所在。你們若是不樂意照顧她了,儘可以和福晉說。福晉自會尋了其他得力的宮人來照料著,也免得累著了你們幾個身子嬌弱的。”
方蕊趕忙行禮:“奴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隻是旁人怎麼說怎麼做的,奴才無法掌控。”
這最後的話分明就是在擠兌春蕊了。
春蕊還欲再言,抬頭一看,正好瞧見了福晉麵含如霜的樣子。
她頓時明白過來,方蕊時常和她說的沒錯,最近的福晉確實與以前是大不相同了。
春蕊立刻噤聲,再不敢多講一個字兒。
乳母向福晉做保證:“您請放心,奴才和方蕊一定把小格格照顧得好好的。格格吃好喝好,自然就長得好了。小孩子哭一哭很正常。”
“是是是。”方蕊連聲說:“奴才們一定仔細當心,還請福晉放心。”
珞佳凝見這邊消停些了,又看小格格隻是哭得厲害,實際上哭聲響亮而且臉色不錯,肯定是沒問題的,這便離了西廂房打算去庫房那邊。
誰知這個時候,突然有一撥人帶著東西闖入了清荷苑。
為首那宮人老成乾練,正是宜妃身邊的盧嬤嬤。
綠梅忙迎了過去:“嬤嬤您怎麼來了?”又不住朝安福使眼色,示意讓他去搬救兵。
誰知盧嬤嬤帶著和善的笑容,讓帶來的宮人們把手裡頭的東西都放在清荷苑裡。又朝著四福晉行禮:“奴才給福晉請安,這些東西,是娘娘賞賜給福晉的。”
宜妃?
給四福晉賞賜?
在這種境況十分微妙的時候?!
滿院子人都驚疑不定地望向四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