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德妃上前來,輕聲說:“皇額娘您累了,要不然歇一會兒?”又與珞佳凝說:“你皇祖母從下午就一直守在你床邊,半刻都不曾離開。”
珞佳凝忙說:“多謝皇祖母。”
“你可躺好了休息吧。祖母不差你這點禮數。”太後好生勸了孫媳婦,又斜了德妃一眼:“累什麼?陪著自家孩子,我高興。這一高興,自然就不覺得累了。”
德妃自然知道太後沒生氣。卻也明白,太後是心疼四福晉。
德妃也真覺得這孩子好,隻是累著了太後的話,到了皇上耳中又是一樁不好的。
她給女兒使了個眼色。
五公主會意,扶了太後在旁邊落座。
珞佳凝看出來太後步履略微有些蹣跚,知道太後肯定在這兒等她挺久了,便喊了人來給太後拿個軟墊。
待到太後坐定,她才說道:“孫女兒確實有個請求需要求了皇祖母答應。不知皇祖母剛才的話還算不算數?”
“自然是作數的!”太後道:“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儘管和我說!”
珞佳凝說:“明兒我和七妹妹恐怕是沒辦法起身的,可能還得多休養一天。如果明天有人要來見我們,還請皇祖母答允我不見來客。”
剛才珞佳凝腦海中已經閃過念頭了,那郭絡羅氏的家裡人一定會來探望的。郭絡羅氏自己來不來另說,但是家中肯定會遣了人來。
珞佳凝明天不想見她們。
做錯了事,道歉是對的。但是一道歉就讓受到傷害的人就必須接受嗎?
往後八阿哥府上和四爺府上還指不定得糾纏多少年。
如今這個境況下,她就想讓未來的八福晉、如今的郭絡羅氏知道,她四福晉沒那麼軟脾氣,也沒那麼好說話。
當然,直接和對方硬剛不是什麼好做法。
郭絡羅氏這個人脾氣躁,真麵對麵杠起來,誰也討不到好處。
倒不如軟著來。
你過來認錯?
行啊。
你來你的。可我身體受到了傷害,我見不得你。你又能奈我何?
珞佳凝便是抱了這個主意,到時候推拒一番不見郭絡羅家的來人。
現在她就想著,太後剛才的允諾實在是太大了。如今把這個允諾用掉,免得日後再因這個出現事端,再明日不見來客,兩全其美。
誰知珞佳凝的話說出口後,太後卻臉色一整,說道:“那可不成。”
這下子不隻是珞佳凝本人,就連旁邊的一眾人等都嚇到了。不知為什麼太後發這樣的脾氣,居然不準許四福晉不見來客。
誰知太後接下來的話,才讓大家明白過來,她老人家不是不準四福晉的請求,而是另一碼事。
“你的想法是對的,明日你絕對不需要去見外頭來的人。”太後道:“但是,哀家的那個允諾不必用掉。”
太後明白這個孩子的擔心在哪兒。
要知道,這孩子和小七都是落了水的,明日肯定倆人都要休養一番。
不見客這種話,都不用與她或者是和德妃說,有客來了,她或者德妃問都不用問倆孩子,直接就能擋了或者回絕。
所以這話又怎麼算是個請求了?
太後故意板起臉:“我許你這麼大個可以請求的事兒,你就單單找我說了個這麼小的事兒,這可不成。”
不等珞佳凝回答,太後又道:“我既然說了許你一個大事,這次便不算。往後你有大的需要了,再和我說吧。”
講到這兒,太後心中也著實感動。
這個老四媳婦兒真是個相當孝順又相當為人著想的孩子。
她之前許了老四媳婦兒這樣一個允諾,那孩子怕是不想讓她日後為難,特意把“明兒休息一天不見客”這種小事情說是請求,來吧那個允諾兌現。
免得日後真遇到了什麼大事情,找她這個老人家開口,怕她老人家為難。索性這次用掉了這個機會,往後也不惦記著這事兒了。
珞佳凝沒想到目的達成了一半,還能留下太後她老人家的大許諾,忙說:“多謝皇祖母垂憐。”
“這不必謝我。”太後緩緩道:“你自己用命換回來的善緣,何至於謝我?你的情意,那是咱們宮裡頭都難得一見的。”又與德妃說:“你得好好疼惜這個孩子。”
德妃福了福身:“臣妾知道。”
太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第一日。
果然,如大家預料的一般,郭絡羅家果然來了人。
隻是肇事者之一的郭絡羅氏沒有過來,來人是她額娘。
但她的額娘並非她的生母。她生母是安親王第七女,在她兩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之後她在外祖和舅舅們的嗬護下長大,漸漸養成了這樣驕縱的脾氣。
如今她的額娘,原本是她阿瑪和碩額駙的側福晉。如今嫡福晉與和碩額駙不在了,側福晉肩負起管理著家中事務和撫育家中孩子的重任。
孩子都由她撫育著,恭敬地喚她一聲額娘。算起來她是和碩額駙唯一在世的福晉,即便是側的,大家也都喚一聲郭絡羅夫人。
郭絡羅夫人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姣好,性子卻和已故的嫡福晉不同,更為溫和柔順。
她帶了大量的賠禮來到了宮中,求見四福晉想要賠禮道歉。
因為和對方不熟悉,她先是去了翊坤宮見過宜妃,而後由宜妃的宮人們出麵,去永和宮通稟一聲,說和碩額駙家的夫人前來拜見。
郭絡羅夫人和宜妃娘娘並不是特彆熟悉,在翊坤宮坐著的時候,局促不安。
看到她隻身前來,宜妃還是有些吃驚的。
“怎的你一個人來了?”宜妃朝著郭絡羅夫人身後看了好幾眼,確定沒有跟著的小姑娘後,才問:“我那侄女兒呢?去哪裡了?”
郭絡羅夫人福了福身:“稟娘娘。她昨日受了驚嚇,今日不舒服,便沒有一起來。妾身想著身為額娘,總得為女兒走這一趟的,妾身便獨自來了。”
宜妃聽後,瞬間門明白過來自己那侄女兒一是懶得走一趟一是拉不下臉麵來道歉,所以沒跟來。
可她看這個郭絡羅夫人,總不太機靈的樣子,就想著還不如侄女兒跟來的好。
而且永和宮那邊也太過安靜了些。
聽說七公主和四福晉從昨天歇息後就一直沒什麼太大的動靜。就連太後過去看四福晉,也都是平平靜靜的,好似沒鬨出來什麼。
宜妃就擔心那邊是不是憋了什麼大招式。
“行吧。”宜妃指了屋裡的椅子:“你先坐。”
宜妃心裡頭有事,也沒閒工夫嫌棄哥哥這個側福晉登不得台麵了,隻讓人奉了茶水點心後,就讓人在那邊坐著等。
八公主在屋門口探頭探腦地,想看看郭絡羅氏的這個額娘長什麼樣子。
宜妃看到了她的身影,大聲說了句:“去去去,你玩自己的去。在這邊杵著做什麼。”
若是平常宜妃這麼說的話,八公主少不得要鬨脾氣,來幾句“母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說話”之類的。
但是現在,她知道宜妃的苦心。
聽宮人稟說郭絡羅夫人前來拜訪的時候,宜妃就和她說了,今兒郭絡羅夫人去道歉,她不要多露麵。
免得郭絡羅家的人覺得她也得去道個歉,那她可就沒辦法脫身了。
八公主如今不過是好奇而已,在門口看看郭絡羅夫人長什麼樣子。現見對方不如還不如郭絡羅氏這個小姑娘好看,瞬間門沒了興趣。
見宜妃趕她走,八公主就吐了吐舌頭,給宜妃扮了個鬼臉,扭身離開。
宜妃見狀歎了口氣。
為了讓屋裡另外一個人聽到,她特意歎氣的聲音重了些。
郭絡羅夫人其實已經看到了八公主剛才在門口,此時聽到了宜妃的歎氣聲,就問:“娘娘如今在愁什麼?”
“自然是在愁我家那個八姑娘。”宜妃特意把稱呼用成了宮外人家的樣子,顯得更加親近:“你也是知道的,我家八姑娘那個脾氣,半點沙子都容不得。”
郭絡羅夫人不知道宜妃是何用意,隻能輕輕“嗯”了聲。
宜妃繼續道:“她和我那侄女兒,都不是故意出手的。孩子們玩玩鬨鬨沒有輕重,忽然就跌下水,這可怨不得誰,是吧?”
“那是自然。”郭絡羅夫人說:“誰也沒想讓人落水。沒掉下去自然阿彌陀佛,如今真出了事兒,也隻能認栽。妾身如今來,便是向四福晉道歉的。”
宜妃頓了頓。
不是自家的親人就是這般,說個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哥哥留下的這個側福晉可真是沒有眼力價,成了家裡女主人了都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也不知道順著什麼樣的話題講下去才是對的。
果真側的就是側的,不如原配嫡妻。
宜妃就沒了和郭絡羅夫人談話的興致,甩了甩帕子:“你既然誠心來道歉,我自然是讓人過去和她說了。你且等著吧,一會兒去通稟的人也就回來了。”
郭絡羅夫人低頭說“是”。
屋裡瞬間門又靜了下來。兩人再次無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宜妃就看著郭絡羅夫人悶頭不想地喝了有三盞茶吧,因為她喝的慢,大概用了有兩炷香的時間門。終於,遣去永和宮的小太監急急忙忙跑回來了。
“怎麼樣?這個時候可以去了吧?”宜妃問小太監。她知道德妃那邊可能拿捏人了,不然小太監跑那麼快,不至於用了兩炷香時間門才一個來回。
不等小太監答,她又和郭絡羅夫人說:“這下子你準備一下,可以去永和宮了。”
小太監因為跑太快,臉漲得通紅,氣有點喘不上來,慌慌張張說:“不、不行。”
“嗯?”宜妃冷眼朝他望了過去。
小太監嚇得一哆嗦:“稟娘娘。德妃娘娘說,七公主和四福晉都身體沒有康複,見不得人。說是今日來客一律不見。”
宜妃聽了後,眉頭一跳。
好家夥。
她就說吧,那些人沒那麼簡單,肯定是憋了大招。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堂堂和碩額駙的繼夫人過來請安都能不見的?
說起來這位繼夫人和她平輩,都是四福晉的長輩呢。
四福晉也敢擺譜?!
宜妃手往案上一拍就站了起來。
郭絡羅夫人忙說:“娘娘不必動怒,妾身明日再來就是。”
“可她!”宜妃氣得音調都高了許多。
“娘娘息怒。”郭絡羅夫人趕忙去勸:“本就是我家孩子頑劣,害了四福晉和七公主輪番下水。她們昨日下了水,沒染上風寒已經是萬幸。妾身多來幾次無妨。”
宜妃氣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