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眼睛望著窗外:“你這雙巧手也能做衣裳?怕不是要針刺了指尖,疼得抽泣吧。”
珞佳凝正畫著花樣子呢,冷不丁聽了這一番話,倒是覺得有些疑惑。
不過她素來機敏,稍微繞了個圈子想想,也就明白了他這番話的來由。
珞佳凝當真是哭笑不得。
這人也太會腦補了吧?
難道說,他以為她在給那幾個“才貌雙全”的兄弟們做衣裳?
這家夥拈酸吃醋的樣子也真有意思。珞佳凝有心想逗他一逗,就也沒反駁。
“是容易弄到手。”她特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隻是為了想要做成的事情,即便把手指尖弄花,那也是值得的。”
胤禛於是就沉默了。
接連好幾天,他的臉上都晴中透著陰霾,看上去相當的捉摸不定。
一向伶俐的蘇培盛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私下裡悄悄問福晉:“四爺這是怎麼了?”
珞佳凝微笑:“他沒大事。”
隻不過,腦補是種病。
得治。
僅此而已。
蘇培盛沒得了什麼準話,回頭就和高無庸商量著,哥兒倆小心點吧,彆觸了四爺黴頭就好。
就在這個檔口,珞佳凝收到消息,說過幾日郭絡羅氏和八阿哥即將舉辦定婚宴。
定婚宴自然是在女方郭絡羅家舉辦。
男方這邊要去幾個人參宴。由於四福晉素來受寵,這個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頭上。
與她同去的還有三福晉。
之所以選擇了她們倆,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原因。
四福晉出身烏拉那拉家,三福晉出身董鄂家,身份尊貴。讓她們倆去郭絡羅家參加宴席較為合適。
珞佳凝對此覺得沒有什麼。
八阿哥和未來的八福晉與她都不太對付,到時候她代表著皇家人過去走個過場就算完。
所以這段日子她如往常一般照常吃喝照常作息。
在她看來,去參加胤禩和郭絡羅氏的定婚宴,還不如她的兩個鋪子來得重要。
相較於四福晉的淡然應對,三福晉卻是得知此事後,喜不自勝。
平時三阿哥在皇上跟前不太得臉,皇上喜歡的諸位皇子中,三阿哥並為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這樣“代表皇家顏麵”的大事交給了自己,對三福晉來說,確實是大事一樁。
三福晉甚至為了這個事情專門去了一趟宮裡。
禮節性地拜見了皇上太後以及三阿哥的生母榮妃後,三福晉就直奔東宮去尋太子妃了。
自從前兩年三阿哥辦差,把大皇子給治了罪後,太子和三阿哥的關係就一直很好。隱隱約約的,甚至有超過太子和四阿哥親近關係的趨勢。
三福晉便趁此機會,借了她現在“可以代表皇家”的這個時候,在太子妃跟前再露露臉。
倘若太子也傾向於和他們夫妻倆交好的話,說不得過段時間門,他們三阿哥府就要比四阿哥府還要得勢了。
三福晉主意已定,來到東宮的時候便喜氣洋洋,想要讓太子妃看到她的時候便很高興。
小太監通傳,說三福晉來了。
太子妃瓜爾佳氏聽後,神色淡淡:“那就讓她進來吧。”
之前三福晉剛剛進宮就派了奴才到東宮來,說等會兒拜見太子妃。
太子妃本覺得多此一舉,想想又覺得這深宮寂寞,有個妯娌過來說說話倒也不錯。於是最終還是允了相見一事。
隻不過就兩個大人在這邊呆呆地說話實在無趣。太子妃就讓人把女兒抱了來,在屋裡哄著。
小格格是太子的第三個女兒,乃是太子妃親生的,如今才半歲大,正是好玩的時候。
太子妃看到女兒在身邊,蒼白的臉上倒是多了許多笑容,眸中透著溫情,和女兒輕聲細語地說笑著。
即便孩子不懂,可是孩子與母親之間門有種天然的親近。小格格看著太子妃,不停地咯咯笑著,讓這個清冷空曠的屋子顯得溫暖起來。
三福晉看到太子妃後,笑著行了禮。
她見小格格也在,不由說了句:“孩子穿成這樣冷不冷?”
如今二月底的天,尚還透著涼氣。小格格並為穿太厚的棉襖,隻穿了夾層衣裳,又戴了個夾層的小老虎帽子。
太子妃好不容易堆起來的笑容就淡了些:“三弟妹的意思是,我不疼愛孩子,專門讓她涼著了?”
三福晉訕訕笑著。
三阿哥的孩子們都穿得比較暖和,所以剛才她下意識提醒了句,卻不料惹了太子妃不高興。
如今一時間門沒了話,三福晉左右看看,發現太子妃臉色不太好,忙問:“您最近可是睡眠不太好?看您眼下烏青,愈發重了。而且唇色發白,顯然是休息不好,飲食也沒跟上。”
說到這個,三福晉總算是找到了話題:“我們府上時常找一位郎中來看診,他醫術精湛,調理身體也很有心得。若是太醫院的太醫們不得用,看顧不好您的身子,不若我找了那個郎中來,進宮給您開幾個方子?”
太子妃聽了後,覺得腦袋瓜子嗡嗡嗡地疼。
和三福晉說話太累,遠不如和知情識趣的四福晉講話來得有意思。
她想把三福晉的嘴巴給堵了,就喊了人來,上了幾盤點心。
不過,端上來的短信,卻是讓三福晉另外有話可說了。
“這次的點心好像不如以前的好吃啊。”三福晉品著口中的糕點,眉頭輕輕皺起:“禦膳房的那些人做事也太不行了。去年我在您這兒吃的,也是這種酥點,就好吃得很。口感味道都比現在強。”
提到禦膳房,太子妃哄著女兒的笑容一僵,想到了禦膳房的某個討厭的人。
她臉拉了下來,不悅道:“東西時好時壞是正常的。麵粉,火候,水質,都和出來的東西口味有關係。”
“可是這也差得太多了,我還惦記著去年在您這兒吃的糕點,想著今日有口福了呢。”三福晉說著說著,就有些上頭,渾然不覺太子妃的語氣開始不好了。
三福晉回憶著當時來東宮時候的情形,說道:“我記得當時禦膳房有個叫花喇的小太監,長得挺好看的,親自把點心送了來。還有個服侍太子殿下的小伴讀,叫德柱的,據說也做點心很有一手,當時還給花喇幫忙做了來著。”
接連聽到兩個不想聽到的名字,太子妃瞬間門暴怒。
她猛地轉身,揚手把桌上的點心碟子全部拂到了地上。瓷器碎裂,劈裡啪啦乒乓響了好一陣。
三福晉被太子妃這陣仗嚇了一跳,含在口裡的點心都擱在嘴裡忘了嚼。
太子妃眸光赤紅,胸口劇烈起伏。本想指了門吼一聲“滾出去”,可是身為在其位她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和氣度。
強壓下滿心的怒火,太子妃磨著後牙槽緩緩說:“既然弟妹不喜歡,那就不要吃了。”
三福晉再怎麼遲鈍也好歹是見多了宮裡大場麵的。之前她是刻意和太子妃套近乎,所以拚命找話題來說,儘量找和太子太子妃相關的。
如今看到了太子妃的怒氣,她自然也不敢久留,忙起身說:“現在、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就先走了。”說罷慌不擇路地跑出了東宮。
太子妃雙拳緊握著看三福晉遠走,等到那呱噪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後,太子妃抓著頭發嘶喊了一聲,雙手揮動著把屋裡所有瓷器砸了個遍。
乒乓響聲聽了個夠,看著滿地狼藉,她終於心裡舒坦了些。
太子妃轉眸望向了屋角抱著小格格瑟瑟發抖的乳母,微笑著走過去,滿眼赤紅地笑問:“沒嚇著孩子吧?”
乳母磕磕巴巴:“沒、沒有。”
“那就好。”太子妃簡短說完後,轉身進了裡屋,砰地下把門關上,將自己隔離在了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之外。
三福晉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逃離了東宮。
她身邊的丫鬟忙扶住他。
三福晉一把將人甩開:“我沒事。”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嚇死我了。怎麼就發那麼大脾氣。”
丫鬟生怕福晉被嚇壞了後,回府後三阿哥會責問她,就試著幫福晉出主意。
之前她在屋外廊下等著侍候主子,約莫也聽到了裡頭的談話聲,舊文:“剛才太子妃是聽了福晉說起來膳房小太監和那個小陪讀後,方才生氣的。會不會太子妃生氣和這兩個人有關係?”
“有道理,有道理。”三福晉慢吞吞說著,斟酌起來:“太子跟前的陪讀,是在東宮伺候的。”
她明白,想詢問有關陪讀的什麼事兒,就得去東宮。那地方現在不能去了。就算去後,東宮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人,她也不敢詢問。
三福晉拿定主意:“我去禦膳房走一趟。”
禦膳房那邊倒是有熟悉的奴才。
正好有個在那裡做活的姑姑,是從胤祉身邊出去的。以前三福晉剛嫁給三阿哥那會兒還沒出宮。這位姑姑當時還是小宮女,三福晉對她不錯,私底下也還有來往。
三福晉就讓丫鬟把這個姑姑叫來了問話。
姑姑剛開始還緘默不語。一問三不知。
後來三福晉說起今兒在東宮的遭遇。姑姑聽說三福晉提起了花喇和德柱後,引了太子妃不高興,這才嚇了一跳。
姑姑顧念著昔日的主仆情分,少不得要提醒三福晉一二:“……這兩人,都已經死了。”
三福晉大駭:“死了?”
去年都還好好的人,轉眼幾個月不見,怎的就死了?
“是皇上命人暗中把他們處死的。”姑姑眼簾低垂,嘴唇輕輕抽搐,顯然還對當日的事情有所忌憚:“當時處死的一共三個奴才,他們占了兩個。另外還一個被禁足的,到現在也沒讓放出來。”
三福晉抓緊了胸前的衣襟,手指頭都在顫抖著:“什麼時候的事兒?”
活生生的幾個人,怎麼說沒了就沒了?犯了什麼錯?
“去年深秋。”姑姑壓低聲音:“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負責杖刑的一個小公公,與奴才相熟。他奉皇上命令行完刑後,原本是沒事的。結果太子爺把他叫了去,也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麼,嚇得他好幾天睡不著。他當真心裡恐慌,和奴才說心事的時候,把那幾個人受罰的事兒告訴了奴才。”
深秋,那時候還沒過年呢。三福晉心想。
也不知道牽扯進了什麼事情,才會鬨到了這個地步。
姑姑遲疑著說:“至於他們犯了什麼錯,奴才就不知道了。那位小公公也不太清楚,隻知道是皇上的命令。”
三福晉後怕地拍了拍胸口。
怪道太子妃剛才那麼大的反應呢。
原來是因為她拚命提起被皇上處置了的死人,太子妃犯忌諱,方才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