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聽了這話後,手指尖緊了緊,不由歎息。
老四媳婦兒什麼都好,就是總慣著老四,什麼都考慮著老四,結果做事兒束手束腳的。
比如,老四素來不和大臣們結交,總是距離大臣們遠遠的。老四媳婦兒就也如此,甚至都不太去烏拉那拉家了。
如今母女倆倒是在宮中設宴的機會碰了麵,才能好好的多說幾句話。
這兒媳婦,真是懂事。
也正是因為她太懂事了,才讓人更心疼。
今日命婦也來。
珞佳凝倒是趁機又見了母親一回。
愛新覺羅氏今日穿著命婦冠服,衣裳配飾皆華美。隻是麵容憔悴,看著不如年前的時候精神好了。
珞佳凝心裡記掛著母親。
趁著八阿哥已經出宮去迎接新娘子了,現在宴席還沒開始,她就去了愛新覺羅氏身邊,細問究竟。
“你阿瑪現在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愛新覺羅氏和女兒到了屋角沒人的地方,擦著眼淚和女兒說:“我擔心他的狀況,生怕他撐不了幾日。”
自打費揚古辭官之後,珞佳凝時常也去烏拉那拉家看望父親母親。
隻不過,即便是父親沒有在朝為官了,他們烏拉那拉家的子孫們連同姻親們,也有正在做官的。
未免旁人對此趁機再說四阿哥什麼,珞佳凝即便是回娘家次數比以前多了些,也不能太過頻繁。
她前些日子才剛回去,那時候看著父親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不太好了?
“他的身子時常反複。”愛新覺羅氏輕輕擦著眼淚,小聲說:“也不是這一時半刻的事兒了。隻最近更加厲害了些,我心中擔憂,食不下咽。”
珞佳凝握了母親的手:“額娘不要著急。這兩日我回家一趟,再看看父親。”
如果是以往,愛新覺羅氏一般都勸她,說為了四阿哥著想,不用回家去,免得旁人在背後裡說四阿哥。
可是這一次,愛新覺羅氏點點頭:“那也好。你阿瑪看到了你,自然能好一些。”
雖然是寬慰的話語,卻聽得珞佳凝心裡一沉。
這是不是說明,費揚古已經真的時日無多了?
珞佳凝正暗自擔憂著,卻被愛新覺羅氏扯了扯衣袖:“那邊是不是先皇後家的人?先皇後娘娘撫養了四阿哥長大,也算是他的娘親。四福晉要不要過去看看?”
珞佳凝順著愛新覺羅氏指著的方向望了一眼過去,才發現她說的是佟佳家的父子倆,佟國維和隆科多。
珞佳凝知道這兩人此刻應該是心裡向著八阿哥的,決定不去找不自在,就道:“即便是親人,也不見得一條心。額娘不必擔心我們了,由著他們去。”
愛新覺羅氏是宗室之女,自然對官場上的這些道道也知道一些。聞言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而和女兒聊起了外孫最近怎麼樣。
沒多久,新人來了。
八阿哥和八福晉按照宮中禮儀,在眾人的祝福下把儀式走完。待到八福晉進入內室後,八阿哥就在眾人的笑聲中來到宴席上,接受眾人祝賀,又給長輩們敬酒。
能夠在宮中參加宴席的基本上都是皇親國戚。
賓客們聚集一堂,倒也十分和樂。
佟國維見八阿哥今日一身喜服更顯溫潤英挺,不由大喜,在八阿哥過來的時候,主動舉杯祝賀。
八阿哥和佟佳家的人本來相交不多。
不過,在他被冊封為貝勒之後,佟佳家的人明裡暗裡向他多次示好。甚至有時候佟國維他們參加完早朝之後,與他“碰到”了幾次,言談之間門也甚是投契。
八阿哥見佟國維主動敬酒,就笑著應了。緊接著,佟國維之子隆科多也向他敬酒,他也笑著應了。
這一幕被眾人看在眼裡,本覺得沒什麼。
可一直留意著宴席上動向的康熙帝,見到這一幕後卻眼神威嚴,若有所思。
康熙帝原本是很喜歡八阿哥的。
如今見佟佳氏父子倆和八阿哥過往甚密,他的心裡就不太痛快起來。
佟國維和隆科多兩個人,原本應該是他的家裡人。又因佟佳先皇後撫養過胤禛,這倆人也算是四阿哥的親人。
可這父子倆,與他不親近,與四阿哥也不親近。倒是和八阿哥走得這樣近……
康熙帝一時間門臉色不悅。
佟國維這麼多年混跡官場,都已經混成了人精。他雖然最在意的是八阿哥,卻也不忘留意著皇上那邊的動向。
畢竟阿哥們再好,掌握著決定性權利的還是康熙帝。
佟國維見皇上臉色不悅,且是在他們父子倆給八阿哥敬酒之後發生的。佟國維看著情形略有不對,拉了兒子隆科多到一旁去。
“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八阿哥胤禩不錯?”佟國維輕聲問隆科多。
隆科多自然應聲:“是啊。”
“我照看著八阿哥這邊。”佟國維道:“你卻不能和我一道。”
隆科多眉目一凜:“這話怎麼說。”
佟國維就朝四阿哥那邊揚了揚下巴。
隆科多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知道阿瑪這個老狐狸又想怎麼樣。但無論如何,他都會聽阿瑪一言。
於是隆科多借機又給四阿哥敬了一杯酒。
珞佳凝自然是看到了佟佳家父子倆舉動的。隻是她如今坐在女賓這一側,看到了四阿哥和隆科多對飲,也不好當場多說什麼。
珞佳凝正在這邊擔心地看著四阿哥。
不多會兒,有個人主動過來與她攀談:“四福晉這是憂心四阿哥嗎?”對方聲音帶著笑意:“四福晉是擔心四阿哥不勝酒力呢,還是說,四福晉不喜歡四阿哥和佟佳家的人有來往呢?”
珞佳凝一聽這話就覺得言辭不對,有挑撥的嫌疑。
她扭頭過去一看,果然,是密妃王氏,便笑道:“王小主近來安好?不知小主今兒怎麼想到來看四阿哥了?莫不是四阿哥做錯了什麼,才引得小主如此關注?”
王氏如今已經生了兩個兒子,沒有正式冊封,隻能被稱一聲王小主。
四福晉這樣一番話,直接把王氏“關注”她的事兒,推脫成了王氏是“關注四阿哥”。
這可了不得。
庶母整天盯著先皇後的養子、也算是半個嫡子的四阿哥算什麼?
王氏的臉色僵了僵,說話也不自在起來:“我是想過來提醒一下四福晉,若四福晉不識好歹不聽我一句勸,那我就什麼都不要說了。”
語畢,王氏甩了帕子作勢想走人。
其實她也沒想真的走,不過是擺擺樣子而已,想讓四福晉挽留她。
可珞佳凝壓根懶得理她,扭頭就不再看她,逼得她“做做樣子”要走,卻成了不得不走。
五福晉就坐在四福晉的旁邊,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笑得彎了身子:“哎呦四嫂,你這樣給她難堪可還行?”
事實上五福晉知道,以王氏這樣的身份來說,四福晉即便當場給王氏難堪,那也不算什麼。
如今這樣調笑,五福晉不過是覺得四福晉的做法好玩罷了。
珞佳凝對自己的好友倒是說了實話:“那王小主若真的是有正兒八經的話對我說,無需這樣走過來竊竊私語。她大可以去永和宮找我玩的時候,大大方方地說。”
如今王氏這樣過來,在旁人看來就是偷偷摸摸和她說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往後王氏那邊如果出了什麼岔子,她萬一脫不開乾係怎麼辦?
五福晉恍然大悟:“也是。她如果真想和你說私下裡的話,也可以尋個沒人的地方。”比如僻靜的小樹林什麼的。
偏偏要在這樣宴請的地方,作這樣悄悄說話的狀態……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的。
珞佳凝頷首道:“五弟妹你也小心點。王氏和太子妃最近走的比較近,我們能遠著點就遠著點。”
生了兩個兒子都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冊封位分,對這個王氏來說,應當是個很沒臉的事情。
為了出頭,誰知這個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五福晉聽了四嫂的話後,連連點頭。反正她是最相信四嫂的了,四嫂說什麼做什麼,都斷然不會害她。她聽著四嫂的話就行。
宴席過後,眾人又笑鬨了會兒便各自離去。
珞佳凝在馬車上,靠在胤禛的懷裡昏昏欲睡。
今日八阿哥結婚,她身為嫂子,也沒轍地被灌了些酒。雖然還不到醉的地步,卻也有些腳步虛浮了。
胤禛把她摟好後不由歎息:“不會飲酒就少喝點。左右是八弟成親,又不是十弟十四弟。你不是嫡親的嫂子,管他那許多呢。”
珞佳凝其實隻是有一點點醉了而已,並沒有喝太多。隻是躺在他的懷裡著實舒服,就也懶得辯駁什麼。
她在胤禛的懷裡拱了拱:“你是說十弟十四弟成親的時候,要我幫忙擋酒了?”
胤禛一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珞佳凝在他懷裡,趁著酒意故意嗬嗬冷笑。
不管他有沒有這個意思,現在先趁機嘲諷他一番再說。
等他以後成了王爺或者雍正帝後,她再想嘲他,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胤禛看出來自家小妻子在鬨騰,他非但不惱反而喜歡得很。
胤禛趁勢捏了捏珞佳凝的鼻尖:“怎的?想裝醉來糊弄爺?”說罷,他想起來一件事,又道:“我今兒見到了舜安顏。”
舜安顏是跟著祖父佟國維和叔隆科多來的,也留在了男賓那邊。可他身為晚輩,沒辦法坐在前列。
隻不過珞佳凝在女眷那一邊,又位高,視野範圍內就看不到舜安顏的位置了。
胤禛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罷了,畢竟舜安顏是太後和四福晉相中的五公主額駙候選人之一,他既是想到了,自然要提一提。
誰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聽說了“舜安顏”這名字後,四福晉疼得一下坐了起來,精神百倍。
“舜安顏?”珞佳凝也沒醉意了,人也清醒了:“他今日表現怎麼樣?”
今日太後也來過宴席。
她原先還奇怪呢,太後她老人家特意來這麼一趟是為的什麼。如今知道舜安顏來了,她便隱約心裡有了底。
想必是來想看孫女婿的?
隻是不知道這個孫女婿當時在酒席上表現如何呢?
珞佳凝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著。
可是,胤禛看著自家媳婦兒眸中透著的萬分期盼,心裡頭忽然不是滋味起來。
……好嘛。
和他說話的時候,她就沒什麼乾勁兒,昏昏欲睡著睜不開眼。
但一提起旁人家的小兒郎,她倒是有精神得很。
想來也不是太醉吧。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