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著實有些難以開口:“聽說是今兒早晨,八阿哥梳洗後準備來赴宴了。結果一個丫鬟主動給八阿哥梳頭。被八福晉瞧見了,當場把人活活打死。”
康熙帝眸色漸漸冷了下來。
梁九功感受到了帝王怒氣,說話的時候不由得身子越來越彎:“八阿哥和八福晉吵了一架。八福晉說那丫鬟勾引主子,死不足惜,直接來了宮裡參宴。八阿哥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丫鬟,正讓人安排那丫鬟後事呢。”
說到這兒,他頓覺失言,忙道:“八阿哥知道今兒是五公主定親的日子,也不是說要給那人安排多好的安葬,就是讓人去給她爹娘說一聲,把人交給他們去葬了。哦,八阿哥還給了他們一筆銀子。剛才奴才去的時候,八阿哥正處理這事兒呢。”
本來身為阿哥,不需要做這種事情。
可那丫鬟是家生子,家裡人就是郭絡羅家的,真鬨起來的話,郭絡羅府和八阿哥府上都不好看。
所以八阿哥暫時留了下來,對他們稍作安撫。
康熙帝大怒,正打算進屋子裡把那個一點都不顧及妹妹的八福晉給斥責一番。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挪動步子,就聽旁邊有人錯愕道:“你說什麼?老八媳婦兒把人給打死了?在今天?”
康熙帝一聽這聲音,頓時寒眸掃視四周。
之前在旁邊守著的小太監膝蓋一軟跪了下去:“皇上,太後娘娘說不準奴才們通稟,奴才們就、就都不敢吱聲啊!”
太後到底是康熙帝的額娘,她老人家吩咐的,太監們也確實不敢隨意違背。
康熙帝沒想到這番話被太後聽了去,忙走到她老人家身邊:“皇額娘,小五就在裡頭呢,您和她熱鬨著去。這事兒兒子來辦。”
“皇帝不用操心這個。”太後說著,輕輕推開了康熙帝的攙扶:“我個老婆子,還能為我的寶貝孫女爭一個道理回來。這事兒我來辦。”
她問梁九功:“那丫鬟是個什麼來頭?”
梁九功就細細說了:“是郭絡羅家出來的一個家生子。叫什麼‘詩棋’的。”
太後和康熙帝聽著梁九功的講述,愈發氣憤。
誰也沒想到八福晉居然這樣惡毒,竟然因為善妒就直接害死了一個丫鬟。
而且那丫鬟還是家生子,爹娘都是他們郭絡羅家的。丫鬟小時候進宮伺候,被宜妃賞給了四福晉。
四福晉將人送到了莊子上,不知怎的這丫鬟就跑到了八福晉那裡,成為了八福晉的奴才。
這也就罷了。
到底人是郭絡羅家的人,願意去八福晉府上情有可原。
最關鍵的是,這樣一個願意跟隨郭絡羅家的衷心奴才,就這麼活活被杖斃!
如今五公主定親的大好日子裡,八福晉居然把人給硬生生打死了!
這要是說出去,怕是外人都要講一句“皇家人不通情理,嫂嫂都絲毫不顧及小姑子”的這種話來!
這種事情自然是不能傳出去的。
太後一臉黑沉地讓人直接把八福晉“請”到了寧壽宮去問話。
康熙帝本想著尊重太後的意思,他不過問,讓太後來處置。
可是細細一想,他覺得情況不妙,生怕太後氣壞了身子,忙吩咐德妃主持大局,又讓四福晉照顧著賓客們。
見這裡一切如常,康熙帝擔心太後的情況,也快步跟著去了寧壽宮。
他剛到寧壽宮的門口,就聽到了屋裡傳出來的太後的怒叱聲。
太後心善,總想著寬厚待人,平時很少見她大聲說話。這般的怒叱大到刻意傳到外頭來,十分罕見。
可見太後是真的生氣了。
康熙帝生怕她老人家氣壞了身子,忙加快腳步往裡去。
太後怒道:“之前在宮裡的時候,就聽說你打死了個奴才。哀家想著,許是那奴才真做錯了什麼,就沒多問。誰知你一而再地犯錯,竟是完全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太後極其生氣,真的是指著八福晉的鼻子尖在罵:“你個良心沒了的混賬東西。你哪天處置人不好?非要在你五妹妹定親這天來鬨事?一年三百多天,你哪天都不選,單單擇了今天來殺人。若說你並非故意,哀家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那之前被打死的奴才好像是叫杜鵑。
當時八福晉住在阿哥所,因為人是她從娘家帶來的,並非是一直在宮裡做事的宮女,太後知曉後就沒過多詢問這事兒。
如今倒好。
之前沒有細問還以為她會自行改過,卻不料現在變本加厲,在妹妹的定親宴這天都能做出這種惡毒之事!
太後拂袖側身坐在了一旁,臉上怒色更盛。
八福晉哭著跪下,膝行到太後跟前,求太後原諒:“老祖宗,那奴才今兒一大早就去勾引八阿哥。我、我氣不過才會讓人打她的啊!我也沒想到,她身子骨那麼弱,一打,竟就給打死了!”
“你打人就不能另擇日子?”一向慈愛的太後,此時忍不住冷笑:“她如果真有心勾搭胤禩,怎會隻今天一天做這件事?你之前不處置她,偏就今兒想起來了?若真的她今天是頭一次做這種事,你又怎知她日後還會如此?非要今天行這杖責?”
不怪太後如此動怒。
今天這件事,重點不在於打死的是不是奴才、奴才的命值當不值當貴人們生氣本身。
而是這個命案發生在五公主定親這天,把好端端的喜事給攪了。
這個令人憎惡的影響,發生在誰家都會令長輩厭惡,更何況是看重顏麵和氣運的皇家。
“怎麼擇日子?她的手都摸到八阿哥手上了,我怎麼去擇?”八福晉咬著嘴唇還想狡辯,側著頭說:“這種狗奴才,身份低賤又手段太多。若讓這種人勾搭了八阿哥,生下一男半女的話,豈不是要玷汙了皇家血脈?”
她說著說著,仿佛找到了出路一般,眼睛亮了起來:“是了,不能讓那些奴才傷了皇家尊貴的血脈。皇祖母!孩兒做的沒什麼大過錯啊?”
她這樣毫無道理的狡辯,讓屋裡的長輩頓覺寒心。
康熙帝這時走到了屋子裡,恰好聽到了八福晉的這一番“辯駁”。
康熙帝震怒,厲聲嗬斥:“你個狼心狗肺惡毒陰狠的婦人!那奴才再怎樣不好,都還惦記著你郭絡羅家!寧願被四福晉責罵,也要違背了四福晉、回到你的身邊!你倒好,這樣的忠仆不好好信任,非要置她於死地!你這個惡毒婦人,究竟是何居心!”
聽皇帝提起來四福晉,太後也微微頷首。
“說起來,你和四福晉相比也相差太遠了些。”因為心愛的孫女定親這天出了人命,太後深感難過之餘,怒氣也比平日要更大:“那奴才非要跟著原主,非要去你那兒。四福晉雖然心寒她的背主,卻也大仁大義放了她一馬,將她身契給了你。你倒好,她並為違背你半分,不過是給胤禩送點吃喝而已,你卻!”
太後越說越憤怒,竟是拍案而起,直接揮手把跟前的八福晉一手推開。
八福晉一個沒防備後仰躺到了地上。
太後喝道:“來人!把這個不仁不義的東西給哀家拖出去!”
其實太後到底是心軟的。
這個時候她也隻是說把八福晉拖出去而已,因為不想看到八福晉在跟前礙眼。
偏偏八福晉這個時候覺得自己需要垂死掙紮一番,開口就想著先拖旁人下水,多一個人受罰的話,她遭受的責難也就隻有一半了而已。
八福晉開始大聲嚷嚷:“四福晉哪裡好了?說不定她就是知道那個丫鬟不安分,特意把人送到我身邊來的!不然的話,那人真那麼好,她自己做什麼不留著!”
太後是真的怒了。
“那丫鬟不肯聽她的,一心想著郭絡羅家,四福晉留她又有甚用?”太後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隻覺得氣悶不已。
她想八福晉實在心思惡毒,不能等閒對待,便高聲吩咐:“快!把這個東西給哀家拖出去!撤了她的釵環,命她回去麵壁思過!”
這就是讓八福晉披頭散發毫無一點尊嚴的離開了。
八福晉嚎啕大哭:“皇祖母!皇祖母!您不能這樣啊皇祖母,我可是都是為了皇家顏麵,不讓那些奴才玷汙皇家血脈才這樣啊!”
太後怒目望向門口。
康熙帝厲聲吩咐:“去!把她的嘴堵上!不要汙了太後的耳!”
之後,遠去的便隻有嘴巴被堵住的嗚嗚聲,到底是沒有什麼聲響再出來了。
太後被這個人氣得腦殼疼,不由緩緩躺平,讓身邊嬤嬤給她輕輕按揉眉心。
康熙帝看事情差不多了,且不想擾了太後的休息,便打算離開。
不過他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卻被叫住。
“皇帝給四福晉些賞賜吧。四福晉寬厚大度,對著背主的丫鬟也沒有嚴厲斥責,是個心善的。隻可惜她心善,卻被狠毒的人利用住,背後裡總拿了她來說項。”太後道:“哀家沒精力賞賜她了,皇帝看情況給些賞賜,也算是心善晚輩的事後安撫了。”
康熙帝應聲:“是,皇額娘放心,兒子心中有數。”
宴席上,眾人不知道寧壽宮發生的那些事兒,隻為了五公主和舜安顏的親事而高興著,觥籌交錯好不開心。
珞佳凝正和德妃忙得腳不沾地,看顧著這裡的杯盞碗碟和飯菜點心時,卻聽梁九功在旁邊小聲叫她:“福晉,皇上給了您賞賜,送到了永和宮。您一會兒過去看看。”
珞佳凝下意識就以為,康熙帝給她的是些吃吃喝喝的東西,笑道:“我一會兒和母妃妹妹弟弟們一起去吃,勞皇上惦記了。”
“不是吃的,是些首飾,內務府那邊剛做出來的新樣式,都是足金的。”梁九功笑道:“因為今兒是五公主的定親宴,這給您的賞賜,奴才也不好大聲在這個時候喊出來。是以隻能您委屈些,私下裡把賞賜接了,隻永和宮的主子們知道就行,旁人無需知道。”
不一會兒,銀盞也來了:“四福晉,太後剛剛得了閒,想著先帝爺賞賜她的那一套紅寶石頭麵還不錯,剛剛送去了永和宮給您。”
收到了賞賜卻完全摸不清狀況一臉懵的珞佳凝:???
她怎麼就得了太後和皇上的賞賜了。
好像,她什麼也沒乾啊。
那這些賞賜到底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