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攙扶著五阿哥一起走了過來,因為五阿哥已經喝醉了,兩人走得踉踉蹌蹌。
到了太子跟前,胤禛應了一聲後又有些歉然:“太子殿下,恕弟弟無禮現在沒辦法行禮了。實在是五弟喝醉了,沒辦法成事。”
就在這個時候,胤禛看到了太子腰畔放著的那方手帕。
帕子上的圖案他記得見到過。
當時在來蒙古的路上,四福晉認出來那帕子上的圖案時,還順口說了句:“旁人就算是繡這種鳥兒,也都是繡鴛鴦的。哪裡有人會繡比翼鳥上去?”
若他沒記錯的話,是五側福晉的帕子。
胤禛心裡隱約有了個主意。
這個時候五阿哥打了個酒嗝,嘟嘟囔囔著身子往旁邊歪過去。
胤禛瞅準了那個帕子,喊了一聲:“五哥你小心點。”說著手上撤了力氣,讓五阿哥身子稍微斜了斜,正好是往太子跟前的方向。
趁著把五阿哥扶正的機會,胤禛的手放在五阿哥的身邊半遮掩著,順手抽走了太子腰畔塞著的那一方帕子。
太子毫無所覺。
之前他一直在癡癡地望著年氏遠去的身影,不過隨手一塞帕子而已,壓根心思沒放在帕子上。
現在他在幫忙四阿哥扶起來五阿哥,自然也沒有留意到腰側那個沒塞好的東西被人抽走了。
等到五阿哥站直了之後,太子右手在鼻尖扇了扇風,怨道:“好難聞的酒氣。”都把剛才美人留在他身邊的香氣給衝走了,害得他現在身邊都是男人的臭味。
胤禛笑著說道:“我替五弟向太子殿下賠不是了,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太子抱怨了幾句後,看這兄弟倆慢慢吞吞的,便當先離去。
胤禛扶著五阿哥緩慢地走了一步,驚訝說了句:“那是什麼?”然後一手撐著五阿哥,俯身做了個撿拾的動作。
五阿哥迷迷糊糊地說:“四哥你在弄什麼。”
“我撿到了個帕子,像是太子殿下掉的,又不太確定。”胤禛輕聲詢問:“五弟,你看到是誰掉的了嗎?”
五阿哥自然而然說道:“……沒看見。”昏昏欲睡。
胤禛這便扶著五阿哥到了康熙帝的屋子前求見。
梁九功看到五阿哥醉醺醺的樣子,不由歎道:“五爺怎的吃了那麼多的酒!”
“側福晉不搭理他,他心裡難過多喝了點。”胤禛說著,進屋向康熙帝行禮問安,又把手裡的帕子呈交給康熙帝:“皇阿瑪,兒臣剛剛在外麵撿到了個帕子,看著是京城女兒家的東西,不敢隨意亂放,就送到皇阿瑪這邊來了。”
女兒家的帕子確實不能隨意亂放,不然被旁的男人撿到了,又是麻煩一樁。
康熙帝拿過帕子後,仔細端詳著:“確實是京城才會有的布料。”蒙古這邊沒有,“這不是你家福晉的?”
這種料子,隻有官宦之家才能用得上,等閒人家摸都摸不到這種好東西。
胤禛十分確定:“福晉素來喜歡纏枝花樣,隻喜歡上麵帶一些花兒草兒的,不喜這種動物樣式。”而這上麵分明是比翼鳥。
康熙帝沉吟道:“這許是五側福晉的了。”
此次跟來的主子裡頭,隻有四福晉和五側福晉是京城女眷。不是四福晉的,隻能是年氏的無疑。
胤禛笑道:“兒臣不知是誰的。不過,剛才五弟喝的醉醺醺的,兒臣看他出屋後一直扶著他,他也一直跟兒臣在一起。剛才撿到帕子之前,兒臣隱約看到了一男一女在說話,也不知道是誰。”
康熙帝聞言,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一男一女說話,期間還有帕子在中間摻和……很有可能是男女私情之事。
可五阿哥一直跟四阿哥在一起,倘若帕子真的是五側福晉的,那個和五側福晉說話的男人又是誰?
胤禛細觀康熙帝神色,看時機差不多了,便拱手說道:“兒臣還得扶著五弟回屋,先行告辭了。”說罷,他出屋扶好了五阿哥,兩人跌跌撞撞地離開。
康熙帝就把梁九功叫了過來:“你方才一直在屋門口扶著恒親王?”
“正是。”梁九功道:“奴才一直扶著五爺。”
康熙帝:“那胤祺有沒有說什麼?”
梁九功想了想:“恒親王什麼都沒多說,隻是在四爺說什麼聽到有人在說話的時候,恒親王嘟囔了幾句‘太子殿下’……陛下,好似是四爺和五爺剛才遇到過太子殿下?”
康熙帝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起來。
倘若說,老四老五剛才遇到過太子,而老四又不明說的話,那可能是老四知道帕子是太子落下的。
但,老四顧及兄弟情意,不想把太子說出來,給皇家留一個臉麵,因此含糊著答不知道。
誰料老五這個醉鬼倒是一不小心講太子給拱了出來。
“帕子既然丟了,有心人肯定要回去尋找。”康熙帝把“有心人”幾個字重重地擠了出來,又吩咐道:“梁九功,你親自到老四老五剛才走過的路上,看看有沒有人在尋找丟失的帕子!”
梁九功趕忙應聲而去。
他正要出屋,又被康熙帝叫住。
“記住,你彆提我們這裡有帕子這件事。”康熙帝冷聲吩咐:“若遇到了有人在尋找東西,你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隻管去問。倘若有人說‘找帕子’,你即刻回來稟與朕。朕自有定奪!”
梁九功應聲後急急出了屋子。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梁九功方才匆匆折轉回來。進屋關上門後,他當即拜倒:“稟皇上。奴才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說他丟了帕子,是個粉色上麵繡了鳥兒圖案的,問奴才有沒有見過。”
康熙帝心底發涼,即便是心裡有了數,依然忍不住再三確認:“當真是胤礽去到那邊,說自己丟了個帕子嗎?”
“正是。”梁九功道:“太子殿下親自過去親自問的,還描述了帕子的圖案,說上麵有一對比翼鳥,斷然不會錯的。”
一般來說,京城女子就算是想繡雙宿雙飛夫妻和美的圖案,也一般會選擇鴛鴦這種忠貞的鳥兒,等閒不會去用比翼鳥。
既然說了是這個特殊的圖案,那十有**沒有弄錯。
康熙帝約莫察覺出了什麼,卻又極力否認自己的想法,強壓著怒氣說道:“讓他找去。左右這東西他找不到了,讓他惦記著就行!這事兒你不要去管,也不要和他說見過帕子!”
梁九功低著頭應聲。
本來康熙帝打算在這個地界待上兩三天就繼續前行的。因為這一遭的“意外”,他決定多留兩天,看看他注意到的那兩個人還能鬨出來什麼幺蛾子不成。
好在,太子和五側福晉在這幾天都十分安分守己,這讓康熙帝稍微心安,隻當自己想錯了,便決定繼續前行,往下一個草原目的地行去。
這一次路上的時候,胤禛沒有策馬跟在皇上和諸位阿哥旁邊,而是上了馬車跟著四福晉在一起。
珞佳凝多了個人形靠墊,舒服得很,枕著胤禛的手臂笑問:“四爺怎的這樣想得開,不騎馬倒是坐上馬車了?”
其實馬車顛簸,不見得比騎馬舒坦。而且到了蒙古地界後,女兒家拋頭露麵是很正常的事情。
倘若四福晉喜歡騎馬大過於坐車的話,現在她也可以策馬而行。
不過,珞佳凝不樂意被曬黑,又想著坐車可以睡覺,因此一直窩在車上不肯騎馬。
胤禛懷裡摟著嬌妻,小聲地說:“太子在那邊一直給五弟臉色看。我又不好一直從中勸著,倒不如在你這邊躲一躲的好。”
珞佳凝一聽就心中了然,想必是太子惦記著年氏,故而給五阿哥臉色看——年氏年輕貌美,到底是比太子身邊那些宮女好看多了。
偏偏這幾天滯留期間,康熙帝不知道為什麼盯太子盯得緊,所以太子看著年氏也什麼都沒敢做。
思及此,珞佳凝不知道怎麼的心裡頭冒出來一個念頭,扭頭去問胤禛:“前些天,四爺有沒有做什麼事兒?”
為什麼康熙帝忽然就在那邊多停留了兩日,沒有按照計劃去往下一個郡王的領地。
為什麼康熙帝突然對太子的“監視”嚴密了起來。
這都是有點匪夷所思的關鍵點。
珞佳凝之前還沒有多想,如今看來,不由去懷疑身邊這位雍親王是不是做了什麼“多餘”的事情來。
胤禛目光閃了閃,含笑說道:“我能做什麼多餘的事情?不過是在那邊吃吃喝喝幾日罷了。權當是散心而已。”
“是麼。”珞佳凝狐疑著盯著他看。
她總覺得這家夥在心虛不敢回望著她。
然而沒有證據。
很快地,一行人來到了下一個目的地。
珞佳凝下了馬車後,吩咐馥容和翠鶯把必備品都放到屋子裡,擺設整齊。
因為這次過去事關重大,胤禛把高無庸和蘇培盛都帶上了。珞佳凝就帶了馥容和翠鶯過去,留了安福和綠梅在府裡主持一切。
翠鶯便乾著活兒,邊念叨開來:“福晉,為什麼這一次您和王爺的屋子是在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旁邊啊?按理來說,王爺和王妃的屋子不是在太子與恒親王中間麼。上一次也是如此。怎的這回倒是換了地方。”
她不提,珞佳凝還沒注意到。
現在翠鶯說起來了,珞佳凝才恍然意識到,果然如此。
之前那一片草原落腳的時候,房間是按照年紀大小來排的,那一排最先是太子的房間,繼而是四阿哥四福晉的屋子,再就是五阿哥五側福晉的屋子,最後頭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他們倆的。
這一回倒是順序顛倒了些。
先是太子的房間,繼而是五阿哥五側福晉的房間。後頭跟著十五阿哥的,這才輪到了四阿哥四福晉的,最後是十六阿哥的屋子。
相當於四阿哥四福晉的屋子往後挪了兩個地方,硬生生夾在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中間。
這個排法有些奇怪,無論是按照年齡來看,還是按照身份爵位來看,都不該如此。
翠鶯看四福晉沉默不語,就隨口道:“奴才剛才搬東西的時候,和五爺府上的丫鬟聊了幾句,這才發現。福晉您沒有來回走動,自然是不知道的。”
“應當是如此了。”珞佳凝順勢說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十五爺和十六爺都是極好相處的,你們拿些點心果子過去給他們,和他們身邊丫鬟處好關係就行。”
馥容和翠鶯這便應了下來。
珞佳凝把疑問留在心裡,等到胤禛忙過一陣後來到屋裡了,她才拉了胤禛輕聲問:“怎的我們跑到了十五弟和十六弟中間屋子住下了?是皇阿瑪的意思還是你特意安排的?”
胤禛忍俊不禁:“你怎會覺得我有辦法這樣安排。”
珞佳凝橫了他一眼。
他那溫和無害的樣子也就騙騙旁人能行。想騙她?沒門!
胤禛笑出了聲,拉著她的手在旁坐下:“這事兒真不怪我。是太子自己想辦法去安排的。”
原來,太子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四阿哥和四福晉的屋子挨著他的房間太過“礙事”,就在分派屋子的時候告訴了梁九功一聲,讓四阿哥和四福晉的屋子往後挪了挪。
本來四阿哥他們的房間應當是在五阿哥和十五阿哥中間,梁九功看那屋子有些小,就把小房間給了十五阿哥這個獨行的漢子,將下麵那個大一些的房間給了四阿哥四福晉。
珞佳凝有些意外:“太子安排的?”
這太子是腦袋不好使嗎,故意這樣安排的話,豈不是會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雖說皇上年紀大了,看似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了,但,皇上就是皇上,他那種深思熟慮的思維方式還在。
這種情況下,太子這般做派就顯得太過明目張膽了。
“是他沒錯。”胤禛笑著把妻子摟入懷中:“他與我不同。我每日有溫香軟玉入懷,他卻沒有。如今他身邊的人都是皇阿瑪安排的,一個比一個年紀大還長相老成,他下不去手,自然要想法子紓解紓解。”
言下之意,太子這番做派是為了靠近年氏。
珞佳凝掙紮著掙脫了胤禛的懷抱,睜大了眼睛望向他:“四爺的意思是,大概今日或明日晚上,我們就可以……”捉奸了?!
這麼快的嗎。
胤禛探手把她拽了回來抱緊:“時間快慢,得看太子性急不性急。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即可。”
珞佳凝的心跳得很快。
一想到這無聊的日子有了新的調劑品,她就激動萬分。
可是下一刻,胤禛的話就如冷水一般朝她直直地潑了過來。
“即便是真有這種事情發生,我們也不能輕舉妄動。”胤禛沉吟道:“你我必須不能出麵。一定要讓皇阿瑪自己捉到他們才好。”
珞佳凝冷靜下來後略微思索,覺得四阿哥說得沒錯,頷首應道:“一切聽四爺的。”
語氣裡滿滿都是失望。
難得這清閒小日子裡來了一些激動人心的事情,卻不能親自參與其中。
當真讓她萬分惋惜。
晚上,依然是蒙古人招待貴客的最高形式,唱歌跳舞吃肉喝酒。
珞佳凝知道自己不能參與到太子和年氏的事情裡麵後,反而能夠徹底放開,沉浸到歡快的歌舞當中。
她正好閒得沒事做,索性起身,跟著眼前邀請她跳舞的郡王妃一起起舞。
郡王妃是蒙古人,十分豪爽,兩人言談間頗為投契。在篝火旁舞著時,郡王妃笑問她:“不知雍王妃下一次還來嗎?若來的話,你我必須再一起吃個酒,看看誰酒量好!”
剛才她也邀請了雍王妃一起拚酒,雍王妃說今日先吃肉不喝酒,她才如此說。
珞佳凝笑著應了:“好啊。”轉眸間往旁邊一看,卻見太子的位置上已經沒了人。
當時她也沒怎麼在意,繼續跳了一會兒,覺得累了方才回到位置上。
因為雍親王的桌子和恒親王的桌子是挨著的,珞佳凝落座後很快發現,年氏也不見了蹤影。
她見五阿哥身邊伺候的人一個都沒少,便順口問了一句。
五阿哥身邊的小太監答道:“側福晉回屋休息去了。說是自己回去就行,沒讓奴才們跟著。”
現在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吃肉喝酒的歡樂時光,基本上大家都出了屋子來到了宴席上,房間裡麵沒什麼人,頂多一兩個丫鬟太監守著。
珞佳凝這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正要細問一二,就見蘇培盛匆匆而來,附耳對著四阿哥輕聲說了幾句話。
胤禛聽後當即起身,他叮囑四福晉“莫要隨意走動”,這便朝著康熙帝行了過去,向康熙帝和這邊的郡王一起敬酒。
三人正吃著酒的功夫。
忽然,有個蒙古人快步跑來,急切地說:“郡王,大事不好。您獻給大清皇上的那幾匹馬不見了,聽說是朝著後山跑去了。”
郡王大急。
那些駿馬都是他特意從馬場裡麵找出來的良駒,想要進獻給大清皇帝來促進感情的。其中有兩匹性子烈,卻實在是好馬。
倘若它們跑遠了,他還真不一定能短時內把它們尋回。
郡王慌得很,立刻吩咐親信過去察看。想想又不放心,站了起來準備親自過去瞧瞧。
康熙帝便放下酒杯跟著站了起來:“莫慌,朕和你一道去後山看看。”
幾位皇子也跟著嘩啦啦起身,紛紛說著兒臣願意陪伴在皇阿瑪身邊。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後山一起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