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她親手製作著糕點,是心平氣和地勸:“有老四和老四媳婦兒在,皇阿瑪對他們的恩寵怕是沒人可以撼動了。你啊,安心過日子就行。旁的不要多想。”
二皇子如今最煩她這種死氣沉沉的論調了。
明明旁人家的皇子福晉都是中年美妻,到了他媳婦兒就成了中年老婦。
二皇子隻喜歡好看的,無關性彆和年齡。如今二皇子妃的這個模樣,讓他幾乎作嘔。而且這個中年老婦的言辭也讓他十分反感。
“你怎的成了現在的樣子?”二皇子指著二皇子妃,擰著眉嫌棄地說:“當年你意氣風發,做什麼事情都十分有決斷風風火火。怎的現在倒是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了?”
說罷,他憤然起身拂袖而去,隻覺得在她屋子裡多待片刻都是汙了自己的眼睛。
二皇子妃淡淡地看著他的背影,眉目不懂,繼續低頭做糕點。
現在這個男人的情緒已經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影響了。
她不在乎。
永和宮眾人在乾清宮領了賞賜又坐了一會兒後,便也離去。
康熙帝昨日剛剛回到京城,顯然精神不濟,和他們說話的時候都眼皮略耷拉著,沒有休息夠的樣子。
德妃就做主沒有多待,也不在乾清宮用膳了,她帶著孩子們回永和宮用膳。
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德妃方才放下那些歡喜的模樣,忍不住嗔怪起自家兒子來:“老四,你也太莽撞了。戰事這種事情哪是可以隨便提意見的?現在能夠得勝倒也好了,咱們都去領獎賞。倘若有個差池,我們就是去挨板子了!”
說罷,她後怕地歎了口氣,生怕寶貝兒子會被康熙帝責怪。
彆看皇上現在精神不好,發怒的時候也是很嚇人的。
其實阿哥們以前也跟著皇上出征過。
隻不過那時候康熙帝正值壯年,大決策是由康熙帝自己來決定的,阿哥們基本上都是聽著皇上的意思來辦事。
不論輸贏,阿哥們隻要不出大岔子,基本上不用擔責。
現在不同往日。
康熙帝已經垂垂老矣,萬事需得仰仗皇子。
四阿哥這般做出戰事決定,德妃也是真擔心兒子,憂心他萬一說錯了話,惹了皇上大怒,那又該怎麼辦?
胤禛微笑道:“母妃有所不知。男兒誌在四方,戰場上贏了,大清方才穩固,百姓方能安居樂業。兒子既然是皇子,便要為皇阿瑪分憂,在戰事上出一份力。”
十四阿哥也在旁勸著:“母妃,四哥說得對。若是畏畏縮縮的,哪還像個男人?咱們大清兒女,沒有上不得戰場的!我和四哥、十哥都不是縮頭縮腦的人。如今四哥隻是出謀劃策而已,要我說,指不定哪天我們還能親上戰場做指揮呢!”
“十四弟這話說得沒錯。”十阿哥哈哈大笑:“往後說不定我們兄弟可以一起上戰場呢!”
倆人哥倆好地開始勾肩搭背。
珞佳凝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們兩個。
……這倆人還真會說,真就幾句話便把他們以後的路給說出來了。
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讓大將軍王·禎和鐵帽子王·祥來好好表現。
現在不急。
弘暉也發現了德妃在焦慮著,便在旁打趣道:“叔叔們驍勇善戰,往後侄兒跟著你們多多學習才好。”又與德妃笑道:“我可是餓壞了,不如現在用膳?”說著朝母親使了個眼色。
珞佳凝知道兒子這是怕自家祖母憂慮過甚,借了吃飯的由頭來轉移話題,就笑著跟了他的意思說:“母妃,先用膳吧。”
這件事便暫時揭了過去。
雖說孩子們講得十分明白,但德妃年紀大了,最看不得孩子們“有可能出現危險”。身為母親,那種擔憂孩子的心思是不可能因為簡單幾句話而消除的。
用過膳後,幾位皇子要去辦差了,自行離去。
珞佳凝便和弘暉在永和宮多待了會兒,多陪陪德妃,好讓德妃寬心一些,不用發愁孩子們的安危。
這般都留的時間多一些後,待到珞佳凝回到家中,已經快要到黃昏時分。
弘暉直接去前院兒:“兒子今日需要念的書還沒念完,需得多去看看。額娘先去歇息。等到阿瑪回來了,兒子再去找你們一起用膳。”
珞佳凝十分欣慰孩子們都很刻苦用功,含笑應下,母子倆就暫時彆過。
珞佳凝回到屋中剛剛換好家裡的衣裳打算問問晚膳準備得如何了,卻聽府裡的家仆們來稟,說是八福晉來拜訪,求見王妃。
珞佳凝十分詫異。
一般來說,這個時間很少有人會去串門了,畢竟此時是闔家團圓的時候,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在用晚膳。誰也不至於冒失到在這個時候去打擾旁人家吃飯團聚的時刻。
除非是關係極好的才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比如十阿哥。
他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因為與四哥四嫂關係甚好,經常傍晚或者是晚上“突然造訪”,笑哈哈聊一會兒後又突然離去。
可是,珞佳凝自問她和八福晉的關係還沒有好到了那個份上。
八福晉想必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八福晉以前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時候出現在雍王府。
兩邊都默契的事情沒道理忽然出現轉折。除非……
珞佳凝驟然一驚,暗道八福晉許是遇到了什麼急事,才會亟不可待地非要在這個時候過來尋她。
畢竟以八福晉的性子,是萬萬看不上她的。即便是有事也會尋了旁人幫忙,能不來找她就會不來找她。
除非是不得已,隻能找她。
“快去請!”珞佳凝忙和安福他們說。
雖然八福晉和她早些年一直不太對付,但是這一兩年相見的時候,彼此間都還比較和樂的,沒有起過很大的衝突。
這個世道,女子總是萬般的艱難。
更何況八阿哥又是那樣的脾性,外麵好好先生,在家又對媳婦兒不怎麼樣。如果八福晉真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的話,她力所能及的幫一幫八福晉也未嘗不可。
珞佳凝歎了口氣,隨手拿了一本書翻看著,等待的這段時間裡打發時間。
八福晉在門房處怔怔地坐著,臉上火辣辣地疼,可她全然都不在乎。
就在今天上午,八阿哥砸了她最心愛的一套茶具,原因不過是覺得她跟他說話的時候不是笑著的。
思及此,八福晉反而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嘲諷地彎了彎唇角。
他對外人溫文爾雅溫和大度,對八側福晉溫柔體貼滿是情意,對待八側福晉的孩子小心謹慎嗬護備至。
滿天下,他都對得起。
唯獨對不起她。
想她當年也是名門貴女,也是家裡人嗬護著教養長大的。
姑母是宮裡寵妃,京城的好兒郎她想嫁給哪一個不行?隨便她挑的。
便是真嫁給了姑母的兒子九阿哥,她自問都不至於淪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九阿哥再不濟,也是個忠義的。
再不喜九福晉,九阿哥最起碼會給與九福晉身為皇子嫡妻的尊重,不至於嗬斥打罵。
對,打罵。
就在一個多時辰前,她身邊的小丫鬟和她說,永和宮眾人得了皇上的賞賜,十分榮寵。
她不過是高興地說了句“四嫂總算是苦儘甘來了”,便惹了八阿哥大怒,揚手朝著她就是一個巴掌。
八福晉眼淚不住打轉,硬生生忍下,不由得抬手撫上火辣生疼的臉頰。
就在這個時候,王府家仆來稟,說王妃肯見她了。
八福晉慢慢回神,忽然生出了一些怯意,忍不住問:“你家王妃說同意見我的時候,有沒有不高興?”
安福笑著打了個千兒:“八福晉,你總認得奴才吧?若王妃不高興見您,怎會遣了奴才來請您呢。”
是了。八福晉略略安心地點了點頭。
這太監是雍王妃身邊的親信,若四嫂不樂意見她,是不可能動用自己身邊的大太監來叫她過去的。
這都不是叫她過去了,是請她過去了。
八福晉起身,一步步朝著內宅行去。
每走一步,她都忍不住想起來自己當年對四福晉的冷嘲熱諷甚至是瞧不起。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年少時候的她,到底是個怎樣眼瞎的?
居然會認為八阿哥是好人,居然會認為四福晉是壞人。
八福晉心中忐忑地低著頭走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一聲驚訝的溫柔詢問:“弟妹,你這是怎的了?臉頰怎麼紅了?”
八福晉一看到四福晉的刹那,眼圈兒頓時紅了,喃喃地說:“四嫂,我想和離。”
珞佳凝沒想到八福晉一來就說了這麼勁爆的話題,愣了一愣。
八福晉捏著帕子,低著頭,淚珠從臉頰滾落,一顆顆滴到地上:“我原是不敢求到四嫂跟前的。我知道這種事情太過大逆不道,生怕會給四嫂惹麻煩。可我聽說,今兒四嫂你們都得了皇阿瑪的極大恩寵,想必、想必四嫂幫我提一句的話,皇阿瑪也不會太過苛責四嫂。我這才敢求到了你的跟前。”
說罷,她膝蓋一軟竟是打算要跪下:“求四嫂幫我一幫吧!”
珞佳凝回過神來,趕緊扶住了八福晉:“有話好好說。你我妯娌一場,何至於這樣客氣。”
珞佳凝看看外頭院子有小太監正在澆花,還有小丫鬟正在做針線活兒,忙拉了八福晉的手往裡間屋行去:“來,我們去裡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