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楚晚寧是先救出了師昧,再打破了幻境,自己全程啥也沒乾,輕輕鬆鬆除了妖邪,然後便光顧著回味親吻師昧的美妙餘韻了,事後楚晚寧的解析,他其實也沒聽進去多少。
因此如今情況有變,他是完全不知道下麵會遇到什麼,隻能硬著頭皮來。
屋子裡擺放著一張妝台,立著一麵銅鏡,木架上端端正正地支著一件黑紅色繡著如意紋的吉服。
小童拍了拍凳幾,示意墨燃坐過去。
墨燃發覺出這裡的鬼都不太機靈了,笨的很,隻要不說話,死人活人他們是分辨不出來的,於是照著小童的意思坐在了妝台前。小童窸窸窣窣地湊過來,開始幫他梳洗,更衣……
忽然間,窗口飄進來一朵海棠花,悠悠地落在了銅盆盛著的水裡。
墨燃眼前一亮,那海棠品名叫做晚夜玉衡,是楚晚寧專門用來無聲傳訊的。
他將海棠從水中撈起,海棠花瞬間在他掌中舒展綻放,露出花蕊中一抹淡金的光輝。
他把那抹金光撚在指尖,放到耳中。楚晚寧的聲音便在他耳朵裡響了起來。
“墨燃,我已用天問確認,此處是彩蝶鎮那個鬼司儀造出的幻境。它受村民百年香火供奉,漸漸修成了正果。隻要冥婚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會越大,所以它非常喜愛操辦冥婚儀式。那些排成兩隊的屍體,應該就是這數百年來,彩蝶鎮的人在它見證之下湊成的鬼夫妻,它喜歡這種熱鬨,每個晚上都會把那些屍體召到幻境中,再辦一次冥婚,而且每次操辦,它的力量都會再強上幾分。”
墨燃心想——變態啊!!
彆的神仙閒下來,頂多撮合撮合少男少女,這個什麼鬼司儀,說說是個仙體,但腦子都還沒有長出來,唯一的興趣愛好是撮合撮合男屍女屍,撮合一次也就算了,還每天晚上把那些冥婚的屍體從墳裡頭召喚出來,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再再來一次。
屍體群·交有這麼好看?
這光棍神仙,真是喪心病狂的夠可以。
楚晚寧道:“它的真身不在此處,你不要輕舉妄動,一會兒跟著金童玉女的吩咐走,它既然要汲取男女冥婚的力量,最後必然會顯出原形。”
墨燃想問,師昧呢?師昧怎麼樣了?
“無需擔心師昧,他和陳夫人一樣,受了香粉的迷惑,暫時失去了意識。”楚晚寧考慮問題很周全,把墨燃可能交代的事都說了清楚,“管好你自己,一切有我。”
說完之後,聲音便消失了。
於此同時,小童也打理好了墨燃的裝束,抬眼一看,銅鏡裡的人麵目清俊,唇角天生微揚,眉目乾淨清爽,領衽交疊,吉服火紅,長發卻被白色發帶束起,確實是一副冥婚新郎的模樣。
小童做了個“請”的手勢,緊閉的廂房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回廊下,站著一排穿著吉服的屍體,男女都有,看來這鬼司儀泥巴塑成的腦袋果然沒有開竅,隻要抓著一對拜堂成親就好,至於是男女相拜,還是男的和男的拜,女的和女的拜,它都無所謂。
這一側回廊隻站著一列死屍,另外一列是在對麵,隔得太遠,他看不到楚晚寧和師昧出來了沒有。
隊伍在慢慢地向前挪動,時不時可以聽到樓宇中讚禮官唱詞的聲音,一對又一對的冥婚,正在慢慢完成。
墨燃看了一眼排在自己前麵的陳姚氏,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味,琢磨了半天,就在隊伍漸漸縮短,快要輪到最後幾對的時候,這死腦筋的臭流氓終於開竅了——
啊!按著隊伍來,拍自個兒麵前的這女的,豈不是要和師昧拜堂成親?自己豈不是要和楚晚寧那小賤人湊對兒?這哪兒成啊!
當下,這位前任人界帝君就不樂意了,撇著嘴,不客氣地把陳姚氏一拉,自己插了個隊,排在了人家前麵。
旁邊跟著的小童一愣,但墨燃很快又擺出一副低頭垂臉,半身不遂的吊死鬼模樣,耷拉著混在屍身中,那些修為不高的金童玉女發了會兒呆,大概也沒有弄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所以也傻乎乎的,居然沒什麼反應。
這下墨燃樂嗬了。興致勃勃地跟在隊伍裡,準備走到儘頭時,好與走廊另一邊的師昧相遇。
於此同時。
楚晚寧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師昧,想了一會兒,不知道前麵會遇到什麼險境。
他向來嘴硬心軟,雖然苛嚴到令人厭棄,但其實,隻要他在,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徒弟冒險的。
於是,他也一拉師昧,將昏沉沉的小家夥拉到後麵,而自己則站在了師昧原來的位置上。
輪到他了。
站在走廊儘頭的鬼儐相捧著一隻黑紅相間的托盤,見楚晚寧走過來,嘻嘻輕笑,沒有五官的臉發出少女清脆欲滴的聲音。
“恭喜娘子,賀喜娘子,傾蓋如故,紅顏白首。”
楚晚寧的臉瞬間黑了。
娘、娘子……??你是不是沒長眼睛?
再看了看鬼儐相一片空白的臉,忍住了。
還他媽的真沒長眼睛。
鬼儐相笑嘻嘻地拿起了托盤裡的紅紗蓋頭,抬起玉臂酥手,遮蓋了楚晚寧的臉。而後冰冷的手伸過來,輕輕扶住楚晚寧,嬌笑道:“娘子,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