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寧陰冷道:“怎麼,莫不是沒墨了?”
“蠢,沒陣了。”小龍翻了個白眼,“都畫了這麼多法咒了,你還嫌不夠呀,沒啦沒啦,就這麼多,除了這些,這客棧裡頭乾乾淨淨,什麼法術都沒有。”
聽它這麼說,楚晚寧和墨燃神色都是微變,墨燃道:“這就沒了?”
“沒了呀。”
楚晚寧道:“沒有量測靈根的咒訣?”
“沒有呀。”
師徒二人互看一眼,彼此臉上都有些難以置信的神色。須知道,若是那個神秘人想要借著軒轅會找出新的靈體精華,必然得在神武上留下量測咒印,但現在看來,那神武乾乾淨淨,居然什麼咒訣都沒有附著——難道說他們從一開始就誤會了,這把陌刀的出現,其實與神秘人半點乾係都沒有?
小龍見二人沉默,倏地又騰到半空,左右轉圈,哼唧道:“喂,你們倒是理理本座啊,本座畫東西很累的。有沒有人給本座鼓個掌?”
許是楚晚寧心中正煩躁著,見它還這般吵嚷,乾脆揮袖抬手,淩空召出一張黃符,小龍見狀,慘叫一聲,連連大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卻眨眼間被靈符吸了進去,成了紙麵上的一張畫,楚晚寧指尖再點一下,畫上的龍也慢慢消失了。
消失前它還衝著楚晚寧屈辱地直眨眼。
楚晚寧道:“有事再叫你。”
小龍痛哭流涕道:“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楚晚寧,楚晚寧,你好生薄情……”
“滾回去吧你!”原本還好好跟它講話的楚晚寧聞言,黑眉怒豎,啪的一聲把符咒對折一掌拍扁,收回了袖間。
夜間,楚晚寧睡床,墨燃睡地。
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沒有想到神武上竟然沒有任何符咒,是神秘人掌握了他們所不知的量測靈根之法,還是那人根本就不急,不打算現在就找到所有靈力最盛的人?
“墨燃。”
黑夜裡,他喚他。
墨燃自然而然地應了一聲:“嗯?”
“我們明日先回死生之巔。”
倏忽睜開了眼。
“什麼?”
“那人連軒轅會都可以錯過,應該是另有他法可尋。這樣查下去恐不會有結果。我們先回死生之巔,我讓尊主密信另外九大門派,讓他們先徹查自己門下有沒有靈體精華,若是有,便先行保護起來,總好過守株待兔。”
“這怎麼行?萬一那個神秘人,就是十大門派的某個掌門呢?”
“可能甚小。即使是也沒有關係,他早就知道我們在追查他,不差這一樁事。”
“那師尊如何能教那些掌門都聽伯父的話?”墨燃茫然道,“難不成,師尊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們?”
“這倒不用,且他們未必會信。”楚晚寧淡淡道,“我自有他法。”
墨燃好奇道:“什麼方法?”
“收徒。”
“!!”
“我自會與尊主說,讓他告訴另外九大門派,鬼界結界常有缺漏,為害四方。死生之巔玉衡將收至多五名弟子為徒,傳授上清結界、弑殺結界等術法。”楚晚寧靜靜道,“那些門派多次邀我去當幕卿,為的就是這些結界之術。我若放話出去願意相教,不怕他們不來。我隻收上等靈體為徒,那些掌門為了挑選人才,必然就得乖乖測試門下所有弟子的根骨,我們的目的就達成了。”
墨燃卻不答應,黑暗裡,臉都青了:“你、你要再收徒?”
“隨緣。”
楚晚寧翻了個身,似乎終於有些困倦了,聲音輕了下去。
“我讓他們找到之後先把名字報上來,然後再讓他們自行修習普通結界術,過個三年,要是他們之中真有人能堅持,那收就收吧……”
黑暗裡,聽到榻上那人漸漸迷糊的言語,墨燃隻覺得當胸踹翻了個醋壇子,酸得他心都疼了。
又收徒?
前世你隻收了三個,挑剔得很,這輩子你怎麼不挑了?怎麼可以收就收呢!
幾次想跟他說說話,但到了唇邊,卻又變得緘默。
楚晚寧渾然不知墨燃的醋海翻波,終於睡著了。
夜裡很涼,墨燃披衣起身,低低喚了他三兩次,見他沒有反應,便悄然推門出了臥房。
客棧的走道裡一片靜謐,隻有些許紅綢燈籠安然亮著微光,倒映在木地板上,一輪輪漣漪般的橘色倒影。
楚晚寧雖然已經驗完了神武。
但墨燃,卻還沒有驗過他的不歸。
要知道神武若距主人百尺之內,施個法術就能召回自己身邊。當時在軒轅閣墨燃沒有來得及感知出這究竟是不是他前世的武器,此時又哪能錯過這個機會?
指尖浮上一層血紅之光。
緩緩落睫,墨燃低聲道:“不歸、召來!”
幾許凝頓,忽的一聲沉悶刀鳴在遠處響起,那聲音極輕,但又直震耳鼓,像重錘擂過他的心臟。
墨燃猛地睜開眼睛:“不歸!”
是不歸,那把陌刀在爭鳴,在泣血,低沉的喝吼像隔著重重血浪,滾滾紅塵,朝他奔來。他簡直能聽到不歸在哀哭,在嘶啞地喊叫,它被困住了,被某種墨燃並不知曉的東西所禁錮。
它能感覺到主人在呼喚他,卻不能應詔而來,有什麼東西缺失了,把他與它的聯係生生斬斷。
可是他們曾有契約,曾一同見過高處河山錦繡好,也曾一起等過死,聞巫山殿最後一點餘溫。
人與神武藕斷絲連,血肉被某種力量撕開,可筋脈卻還連在一起。
墨燃雙目濕紅,喃喃道:“不歸……”
是你。
你為何不能歸來。
是誰阻了你。
是……
“吱呀”
輕輕的推扉聲。
卻在這令人無法喘息的黑暗中,猶如驚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