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農莊內, 有人慌亂的衝進來:“公子,迦帕爾他失蹤了!”
“失蹤了?”楚欽皺眉。
“大概是回去了吧。”盧瑁端起茶喝了一口,“他也是部落首領的孩子,看他那個樣子, 估計早就不想伺候你了。”
楚欽皺眉:“這個迦帕爾!”
“你急什麼?”盧瑁慢悠悠的說,“迦帕爾幫不上你, 讓他回去反而好點。現在你該做的,就是要……”
話沒說完,就被外麵跑進來的人打斷。
那人慌亂道:“公子!公子,不好了!”
楚欽一皺眉:“怎麼了!好好說!”
那人就道:“公子,我……我聽到消息, 大汗……敗了。”
“敗了?”楚欽不信, “彆胡說!大汗領了十萬大軍, 怎麼可能敗得這麼快?”
“是真的,公子,聽人說天上落下了巨石,砸入了營地裡……大汗生死不明,您要回去看看嗎?”
如果艾禮瑟真的死了, 那楚欽是絕對要回去的。
他要回去爭權。
艾禮瑟不知楚欽一個兒子,再加上楚欽的母親是大齊人, 晉王死後, 楚欽在蠻人那裡就沒什麼存在感了, 也就是他到了大齊這些年, 艾禮瑟才正眼看他。
如果不回去, 艾禮瑟的那些兒子……楚欽咬咬牙,他已經失去了大齊的地位和人脈,絕對不能再失去蠻人那裡的地位了!
楚欽道:“準備回去!”
他走出屋子,看了眼齊魏一家人所在的那間房子,最終下定決心:“讓齊家人留在這裡等我。等事情落定,我會派人來接他們。”
齊佩蕪這種情況,他是絕對不能帶齊佩蕪回去的。更彆提對他毫無幫助還會給他拖後腿的齊魏等人。
雖然前世齊佩蕪的命好,但這一世,楚欽卻並沒有感覺到齊佩蕪有什麼命好的跡象。
如果她的命真的那麼好,她的身世怕就不會被發現了。
楚欽心裡想著事情,騎馬離開了農莊。
留下了齊魏一家人,齊寧捧著碗,從廚房裡出來,看著楚欽離去的背影,等楚欽走遠,她把手裡乘著藥的碗扔到了地上。
齊魏也出來,從懷裡拿出偷偷從這戶人家櫃子上摸下來的鼠藥遞給齊寧,又對齊寧說:“快點,趁這個機會。”
齊寧點點頭,跑去了齊佩蕪的房間裡。
這戶人家有些家底,家裡有存糧,就容易鬨老鼠,他們備好了鼠藥在家裡,卻不想被齊魏摸來當做害人的東西。
齊寧把鼠藥撒進杯子裡,然後端著杯子去喂齊佩蕪喝水。
齊佩蕪昏迷不醒,自然也就把那些水咽了下去。
齊寧哆嗦著站在齊佩蕪身邊,和齊魏一起,看著齊佩蕪的麵色漸漸發白。
半晌,齊佩蕪劇烈的咳嗽,她從昏沉中醒來,睜眼就覺得腹部一陣絞痛。齊佩蕪縮成一團,看著年少站著的,麵無表情的二人,心裡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齊佩蕪想要罵齊寧,想要罵齊魏,可是她腹痛難忍,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捂著肚子,不甘的瞪大眼睛看著齊寧。
嚇得齊寧躲到了外麵。
齊魏罵到:“呸!死丫頭臨死了還瞪我!”
齊佩蕪眼前漸漸看不見東西,她劇烈的掙紮起來,從床上跌到了地上,最終從嘴裡突出一口鮮血,眼睛卻沒有閉上。
齊魏看著齊佩蕪的慘狀,後退兩步,把齊寧叫來:“去和你娘說,來給她整理後事。”
齊寧看了眼地上的齊佩蕪,嚇得臉色發白,轉身去找張芸秋。
她的腿受過傷,本來就沒好透,平時看著像正常人,走路一急就跛著腳。看的齊魏滿心煩躁。
得意齊佩蕪死了,張芸秋的哭喊聲從另一頭的房內傳出來。不多時,張芸秋哭著來替齊佩蕪收屍。
楚欽臨走時給齊家人留下了不少銀子,但是在張芸秋看來,這些銀子還是太少了。
她以前是穎欣伯府的夫人,手裡又有秦家的家財,雖然穎欣伯府破落下去了,但好歹也沒少了她的吃穿。
現在卻要拿著原先看不上的一筆銀子,給她的女兒置辦後事。
張芸秋哭著說:“好一點的棺木都要幾十兩銀子,楚欽隻留下了一百兩,要怎麼給阿蕪辦後事!”
“你可省著點花!咱們就剩下一百兩了,都給那死丫頭置辦了,咱們怎麼辦!”齊魏對齊佩蕪這個既沒在他身邊長大,又沒叫過他一聲爹的女兒沒有一點感情,他擺擺手道,“趕緊裹了席子扔荒地上去!彆叫人家看見了!”
張芸秋心裡不忍,可是齊魏已經發話,她不敢再反抗齊魏,隻能扯了床上的席子把齊佩蕪裹起來,又拖著齊佩蕪往外走。
正是白天,這戶人家沒有孩子,家裡大人都下地乾活兒去了,所以齊寧齊魏才敢大天白日的乾出毒死齊佩蕪的事兒來。
席子裡的齊佩蕪不甘的瞪著眼睛,張芸秋拖著席子,一邊哭一邊嘮嘮叨叨的說自己如何命苦。
齊魏看她動作太慢,怕被路過的人發現,就上去幫忙。
村子後麵就是荒山,這裡經常有野獸出沒,一般不會有什麼人來,齊魏和張芸秋將齊佩蕪丟在荒山上,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聽到了身後野獸的呼氣聲。
齊魏回過頭,就看到了叢林間跳出來的一隻吊睛白額猛虎。
張芸秋雙腿一軟,癱軟到了地上。
猛虎低吼一聲,齊魏臉色發白,後退幾步想要跑,卻被猛虎竄上來咬住喉嚨,還未來得及張嘴就氣絕身亡。
張芸秋這才反應過來,她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往回跑。那猛虎隻顧著吃人,卻根本沒有在意張芸秋。
張芸秋跑回了村子裡,她收拾東西拉著齊寧想要離開的時候,正遇到了前來抓她的官兵。
官兵可不管什麼憐香惜玉,他們抓住張芸秋和齊寧,把兩個人往邊關帶。
另一邊,繞了遠路的楚欽終於趕到蠻人營帳的位置。
一心趕路的楚欽卻沒有注意到,他帶著的人已經被路上忽然出現的黑衣人替換了。
黑衣人貼上麵具,換上楚欽手下人的衣服,騎馬隨著楚欽走。
一行人到了營帳,看到的就是亂成一團的蠻人大軍。
隕石極大,楚欽趕到的時候聞到了一股什麼東西被燒焦的臭味兒,他強忍著往前走,抓住一個蠻人問:“大汗呢?”
“楚欽王子!”那蠻人惶恐的跪下,“王子,大汗受傷了,正在治傷!”
“那我的兄弟們呢?”楚欽又問。
蠻人連忙道:“其他的王子們,我都沒見到,我們正在救……”
沒見到,那就是凶多吉少了。楚欽放下了心裡的石頭,準備要去看看艾禮瑟。
這種父子相見的局麵,盧瑁自然不會去湊熱鬨,他找了個清靜些的地方坐下,就有扮成楚欽手下人的黑衣人湊過來遞給他一個水囊:“盧大人渴了嗎?”
盧瑁看了他一眼,接過水喝了一口。
那人繼續道:“我們王子可是要當大汗的。盧大人你跟著我們王子,以後肯定能有一番事業。”
盧瑁沒說話,那人笑著說:“我們王子可是有晉王留下的家財!王子他……”
“晉王?”聽到這兩個字,盧瑁眉頭一跳,“你說晉王?他為什麼給你們王子留下家財?”
那人奇怪的看了盧瑁一眼,道:“我們王子是晉王的外孫,當初夫人嫁給大汗,可是帶了不少東西。”
當初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楚欽和晉王的關係也不為人知。
盧瑁也不知道當初的事,他隻以為楚欽的母親是被蠻人擄走,卻從來都沒想到過楚欽是晉王後代的可能性!
盧瑁一凜,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人驕傲的搖頭晃腦,“當初晉王舉義旗,怕家裡人遭殃,就把我們夫人嫁來了這裡,後來晉王沒了,晉王手下的人逃來這裡,我們王子受他們教導,就去了大齊。”
盧瑁臉色變了變。
他雖然造反了,但是對於十幾年前也曾造反過的晉王,是沒什麼好感的。
他的父母就死在那場叛亂裡。
後來先帝找了一對夫妻,將他養在那夫妻家中,盧瑁雖然沒受什麼苦,但是他那個時候也懂事了,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些年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的吃穿住行都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可他的父母已經沒有了,他就算過再好的日子,又有什麼用?
盧瑁性格偏激,也有小時候那些經曆的原因。
現在……盧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他居然在幫仇人的子孫?
那楚欽的手下又說:“盧大人您不知道,我們王子的外公晉王殿下,作戰甚是英勇!當初有個和您一樣姓盧的文官,那是寧死不降,我們晉王殿下親手斬斷了那人的脖頸!”
這話說的驢唇不對馬嘴,砍文官的頭和作戰英勇可沒什麼關係。
但這話是說給盧瑁聽的,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果然盧瑁聽後猛然站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盧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王子隨身帶著的玉佩,那就是晉王專門求來給王子保平安的!”那人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大人?”
盧瑁咬咬牙,從嘴裡說出一句:“你沒事做了嗎?忙你的去。”
那人打個哆嗦,裝作灰溜溜的走了。
走出蠻人營地,那人換了個表情,他往後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對前來接應他的人說:“盯緊盧瑁。”
那接應的答應下來。
蠻人營帳內,去看完艾禮瑟的楚欽來到了剛騰出來的帳篷裡。
這個帳篷是特意給他騰出來的,楚欽在帳篷裡坐著,對身邊人道:“大哥他們都死了?”
“是的。”那人回答說,“當時……大王子他們就在營帳裡,那塊石頭落下來,大王子和其他的王子都沒能躲過去。”
楚欽眼睛一亮。
他的兄弟們,能夠打仗的幾乎都被艾禮瑟帶來了這裡,沒想到卻被天降隕石砸死了,現在已經長大成人的,就隻剩下他了。
接下來大汗的位置……楚欽勾起唇角。
盧瑁從外麵進來:“楚公子。”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楚欽起身問:“怎麼了?”
盧瑁低頭看到楚欽身上帶著的玉佩,問:“晉王是你外祖父?”
楚欽一愣:“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有些事情需要問清楚。”盧瑁道,“先讓你的人出去。”
楚欽沒多想,擺手讓他的人離開,就聽盧瑁說:“你的母親是晉王的女兒?”
“沒錯。”楚欽點頭,“當初我外祖父想要起兵,奈何實力不濟,於是將我娘嫁給了艾禮瑟……也就是我爹。”
楚欽說:“外祖父得到了我爹的幫助,這才得以舉兵。”
“原來如此……”盧瑁點點頭,“原來如此。”
原來害死他父母的人,真的和楚欽有關係。
盧瑁和晉王有血海深仇,可現在居然在幫著晉王的後代做事!
盧瑁腦子“嗡”的一聲,責怪自己之前怎麼沒看清楚。
不過現在看清楚也不晚。盧瑁看著對他沒什麼防備的楚欽,他走到楚欽身邊,利落的抽出刀來,向著楚欽砍去。
守在營帳外的人就聽到裡麵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緊接著就是營帳上映出來的鮮血。
他們想要進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兒,可還沒靠近,那營帳裡就竄出火光來。
周圍好容易安靜下來的蠻人早被隕石帶來的火嚇破了膽,現在看到火光,他們慌不擇路的四處奔逃起來。
將楚欽的人也衝散了。
營帳內,盧瑁看著倒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表情的楚欽,說:“我爹娘,就是被你外祖父害死的。”
說罷舉起刀,衝著楚欽的脖子砍下去。
刀落,鮮血噴湧而出,伴隨著楚欽的人頭落地。
盧瑁也不跑,他坐在營帳內,任由大火將自己和楚欽的屍體吞噬。
外麵監視的人見狀,也都離開,回到了大齊。
*
城內,周容雅坐在書桌前,聽著忍冬將楚欽的事都說出來。
“盧瑁也死了?”周容雅問。
“回皇上,是,盧瑁他沒有從營帳裡出來。”忍冬說,“大火過後,蠻人從廢墟裡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周容雅點點頭:“蠻人失去了首領,必定大亂,告訴謝將軍,一鼓作氣將蠻人打到再也不敢回來!”
忍冬應是。
那邊成春進來道:“陛下,榮國公求見。”
“榮國公?”周容雅挑眉,“請他進來。”
齊睿業進到書房內,跪下道:“陛下,蠻人窩雷阿部落來投降了。”
“平身。”周容雅問,“怎麼回事?”
“窩雷阿他說大齊有神人相助。”齊睿業道,“他之前撤兵,也是怕遭天譴。”
“窩雷阿?”齊睿業想了想,“倒是跑得快。知道風向哪邊吹。他現在在哪裡?”
“窩雷阿部落的人都在城外,隻有窩雷阿和他的幾個隨從跟進來了。臣把他們安排到了客棧裡。”
“那好,讓禮部負責窩雷阿投降的事宜。”周容雅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問,“阿暄怎麼樣了?”
齊睿業一愣:“阿暄她……很好。”
齊斐暄是女孩子又有欺君這種罪,被皇帝掛念上可不好。
沒想到周容雅隻問了一句就不再說彆的,他將齊魏和楚欽的下場告知了齊睿業,才說:“榮國公下去吧。”
更加摸不著頭腦的齊睿業退下,回去後就和齊斐暄說了幾句楚欽和齊魏一家人的下場,又說告訴齊斐暄,讓她以後儘量離周容雅遠點!
齊斐暄聽了哭笑不得:“爹,實不相瞞,我想要辭官。”
現在蠻人已經敗了,估計近幾十年他們是翻不出什麼浪花兒來了。齊斐暄的身份又被發現了,她辭官反而好。
齊睿業點頭同意:“也好,辭官在家裡最好,如果你不想嫁人,爹爹就養你一輩子!”
齊睿業是知道京城那些紈絝子弟都什麼模樣的。若是齊斐暄沒有女扮男裝出門為官,他還能讓齊斐暄嫁人。可齊斐暄已經出門見識過世麵了。齊睿業覺得,那些紈絝膏粱是配不上齊斐暄的。
齊斐暄點點頭:“謝謝爹。”
她手裡有產業,完全用不著齊睿業養,可是這也是齊睿業的一片慈父心。齊斐暄也就沒拒絕。
齊睿業教齊斐暄寫好了辭職的奏折,齊斐暄決定明日就交上去。
至於齊佩蕪他們……
齊斐暄是真沒想到齊佩蕪居然會被她的親妹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