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汀白?”
許汀白聽到她的聲音,顯然愣了下:“是你。”
林清樂:“你以為我是誰?”
許汀白抿了下唇:“他剛走,我以為是又回來了。”
“他……你父親?”
“嗯。”
林清樂這才意識到,方才上樓時撞上的那個人,可能就是許汀白的父親。
她來了那麼多回,好像沒有一回碰上他,聽許汀白說他過年那段時間回來過,不過也是很快就走了的。
林清樂:“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許汀白:“不是跟你說的,你……不用害怕。”
林清樂急急搖頭:“不是,我沒害怕,我是問誰死了?”
許汀白靜默了一會,終是開了口:“我媽,燕戴容沒有開玩笑,我也跟他確認過了,他說是真的,隻是沒有告訴我。”
許汀白是儘量讓自己很平靜地在說,可林清樂還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絲顫抖。
“許汀白……”
“我一直在等她。”許汀白有些恍惚,“我讓自己堅持下去……我想著,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可是她還是選擇放棄了,她堅持不下去了,放棄未來,也放棄我了……都放棄我了。”
他說得很輕,可每句話每個字她都聽清了。
林清樂突然特彆特彆慶幸今天她過來找他,因為她有種錯覺,母親死了,許汀白可能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而他身側那道欄杆很低,要選擇另外一條路,很容易。
“沒有!”林清樂渾身的細胞都在腦子裡那個死亡的念頭湧上來時緊張了起來,她幾步上前,毫不猶豫拽住了他的衣角,“沒有放棄,還有我啊,我在啊!”
許汀白衣角被猛得一拉,整個人都往她那個方向傾了傾,他微微側過頭,聽到了女孩急促的呼吸,也聞到了女孩身上淡淡的味道,他一直熟悉的茉莉香。
“林清樂,你乾什麼…”
“彆,彆跳下去!”林清樂緊緊盯著他,人有些克製不住地發抖,“今天是我生日,你彆跳下去!彆人不管你還有我呢,我管你的!我買了蛋糕,我還想你給我過生日,還想你看我許願的!你彆死!”
林清樂慌得說話都沒了邏輯,許汀白愣了一瞬,知道她在想什麼後,無奈地拍了下她的腦袋:“怕你以後的生日是我的忌日?”
林清樂:“……彆亂說。”
許汀白失笑:“傻瓜,想什麼呢,我對你沒這麼狠吧。”
林清樂:“啊?”
“我沒要跳樓。”
“真的?”
“真的。”
“那你坐這乾什麼?!”
許汀白聽著耳邊呼呼風聲:“吹風。”
“可你嚇死我了!”
許汀白低了聲,有些歉意:“對不起。”
林清樂瞪了他一眼,依然拽緊他的衣擺不肯放,“那你下來,我們去裡麵好不好?”
她聲裡帶著細微的哭腔,是真得被他嚇到了,許汀白很淡地歎了口氣,心軟了一片,“好。”
可誰又知道,最初讓他堅持下來的旗幟倒下了。坐上陽台的那一瞬間,他確實想過用最簡單的方式結束所有痛苦。
可在那個念頭湧上來的時候,他猶豫了。
因為他想到了她。
那會他才驚覺,原來他有了另一個留下的原因,很難舍得就這樣離開了。
——
蛋糕被林清樂拿了出來,她坐在椅子上,忐忑地看這許汀白。
“你媽媽的事……”
“他處理過了。”許汀白淡淡道,“你要點蠟燭嗎?”
林清樂:“你要是難過就彆忍著。”
許汀白默了默,其實從燕戴容說出口的那一刻,他心裡就隱約知道那是真的。這些天裡,他崩潰過絕望過,到了這會,已經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反應。
他最後隻告訴自己,那是她的解脫。
“我媽一直特彆要麵子,特彆不甘落活,活得也特彆精致。”許汀白說,“就是因為太要強,太想要比較,所以才會走了不歸路。公司破產後,銀行和債主總上門,她跟我爸一直很狼狽地東躲西躲。她很受不了,幾乎都要崩潰了。”
這是許汀白第一次說起過去那些事,林清樂安靜了下來,一個字都不敢插。
“後來因為一次躲人出了車禍,當時我們都在車裡,我和父親受了重傷,我母親還好些,所以用僅有的錢給我們做手術。錢不夠……但那會,已經沒有人敢借錢,也沒有人願意理會我們了。”
“可是,你們沒有任何其他親人嗎。”林清樂忍不住道。
“我父親原本就是孤身一人,母親從前為了嫁給他也跟家裡斷了。早年間,我記得我媽有個妹妹還偷偷地聯係我們家的,小姨對我很好,可我媽性格差,後來也跟小姨鬨翻了。後來聽說小姨他們移民國外了……我們一直都沒聯係,這麼遠,也不會接收到任何對方的消息。”
“難怪……”
“不過也是我爸媽咎由自取,在醫院一段時間後,法院宣判了,公司非法得利一大筆數額,我媽因為是公司法人,而且涉及的那些金額主事人都是我媽,所以她入獄了。我爸很聰明,這種事,知道給自己留後路……”
許汀白說得很平靜,也明白是非對錯。
可是林清樂知道,不論如何,作為一個孩子的他,當年對家庭的變故和母親的離開有的隻是慘痛和絕望。
許汀白:“車禍後躺了很久……後來因為沒有錢再繼續下去,我父親帶著我出院了。我想,帶著我這種人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累贅,所以他開始怨恨我討厭我。他的世界天翻地覆,被債壓著被人嘲笑,他翻不了身了。而我和過去,都成了他的地獄。”
“許汀白,這怪不了你的,他怎麼能把不甘心和怨恨都轉移到你身上呢。你受傷、你看不見都是拜他們所賜啊!”林清樂聽到這簡直要氣炸了,“他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放棄你!你的眼睛還沒有去更好更厲害的醫院看過,他也沒有努力帶你看過啊!”
“林清樂,也許不會好……”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你們都不願意去試,怎麼知道不行!”林清樂拉住了他的手腕,“我才不放棄。”
許汀白心口一燙,情緒似乎一瞬間都凝聚在了某個點上,無法宣泄……這個世上到現在還沒有放棄他的人,隻有她了。
許汀白無聲地笑了下,眼眶卻有些紅了:“好了,不說了。今天你不是生日嗎,點蠟燭許願吧。”
林清樂見他不再說那些,也隻好先冷靜下來。
她悶悶地應了一聲,把準備好的蠟燭和打火機拿了出來。
她隻點了一根,放在了正中間。
許汀白:“好了嗎。”
林清樂:“嗯。”
“那你許願吧。”
“喔。”林清樂看著那微弱的火光,兩隻手並攏,想都沒想便虔誠道:“我希望,許汀白能看見我。”
許汀白一怔:“想一個關於你自己的,生日有兩個願望,另一個你就彆說出來了,不然不靈。”
“不用,沒有了。”
“……什麼?”
“我就這一個願望。”林清樂對著蠟燭,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要許汀白能看見我。”
希望,我專注於一點,老天能不搖擺,也能聽得更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萬一老天爺有選擇恐懼症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