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皇帝的算盤。...)(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6869 字 8個月前

貴妃原本那張強打精神的臉,因這個消息忽然容光煥發起來,那些妃嬪送點子壽禮有什麼稀奇,這才是實打實的大禮呢!

裕貴妃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在所有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裡,找到了淩駕眾人之上的快樂。

皇帝極少有主動到她這兒來坐坐的時候,往年反倒是她這個壽星翁,巴巴兒跑到禦前磕頭去。今年是時來運轉了嗎?還是萬歲爺看到她操持後宮的辛勞,刻意在後宮女人們麵前,著實抬舉她?

可惜這種快活不能做在臉上,貴妃得有貴妃的氣度,她還是得端著從容的做派,頷首說知道了,仿佛自己和皇帝是老夫老妻,已經再沒了那份雀躍激動的心情。

滿福又嗬了嗬腰,卻行退出了前殿,一眾妃嬪目送那個禦前太監,都有說不出的悵然。

待回過神來,才發現在貴妃麵前失了儀,大夥兒便都識趣地從座兒旁挪了出來,揚帕子蹲安說:“貴妃娘娘還要接駕,咱們就不叨擾了,祈願貴妃娘娘萬年吉祥如意,喜樂安康。”

裕貴妃連聲說好,“諸位妹妹費心了。今兒沒說上話,過兩日咱們再約個局,商量商量萬壽節的事兒。”

眾妃嬪齊聲道是,又行一禮,從永和宮退了出來。

人一走完,裕貴妃就忙了,轉身叫翠縹,“點兩個丫頭進來,把屋子裡的陳設再擦一遍。讓小廚房預備點心,要上蒸籠的菜色先蒸上,防著皇上在這裡用膳。還有主子爺的黃雲龍坐具,快鋪陳起來……”轉頭又瞧殿門上,什麼都沒說,使了個眼色,翠縹便明白了。

這是每次聖駕來臨前,永和宮必要行的一項流程,就是把門口站班的宮女全換成太監。

若說貴妃心眼小,她的眼睛裡裝得下整個紫禁城的嬪妃;若說貴妃的心眼大,她卻很忌諱身邊宮人在皇帝麵前點眼,尤其是那些略有姿色的。

對於後妃們來說,最大的諷刺莫過於宮裡伺候的丫頭有朝一日青雲直上,和自己比肩。前朝就曾發生宮女越過主子次序的事兒,兩下裡相見尷尬不說,主子自己也覺得窩囊。因此裕貴妃通常隻留翠縹,和另一個叫流蘇的大宮女在茶水上伺候,皇帝見慣了她們,自然出不了什麼岔子。

一切安排妥當,裕貴妃踅回內室到妝台前補了一層粉,重新上了口脂。唯恐接駕來不及,衣裳就不換了,忙又回到前殿聽消息。直等了好半晌,終於外麵夾道裡傳來擊節的聲音,她立時整了整衣冠,提袍邁出了門檻。

今兒天氣真好啊,大盛的光瀑從簷角傾瀉,在廊廡底下描繪出婉轉流麗的曲線。裕貴妃蹲下身子穩穩坐在腳後跟上,低垂著雙眼道了聲:“給萬歲爺請安。”

一雙雲緞朝靴停在她麵前,石青團龍妝花的夾袍袍擺,綴滿暗紋奔湧的海水江崖。

皇帝說“起喀吧”,箭袖底下白淨的手腕匆匆一現又很快收回,就算已經虛扶過了。

唉,萬歲爺總是這樣子……裕貴妃無奈地低頭笑了笑,待翠縹和流蘇攙她站起身時,皇帝已經邁進殿內了。

皇帝有他專門的坐具,要是哪天來了興致上低等嬪妃那裡坐坐,會有禦前的人事先將禦用的鋪陳送過去。裕貴妃屬於高階的妃子,又加上代管六宮事,因此她這裡的用具是事先就有的。皇帝一到,直奔南炕上的寶座,手裡的扇子擱在黃花梨喜鵲石榴紋炕桌上,衝她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坐。

裕貴妃欠了欠身子,在底下杌子上落座,含笑道:“主子爺今兒怎麼有空上我這兒逛逛?”

皇帝有一口很好聽的嗓音,聽他說話,眼前就能勾勒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來。他說:“朕記得今兒是你生日,你不是愛念佛嗎,朕讓他們挑了盤沉香木的念珠來,以作賀壽禮。”

皇帝說完,禦前總管太監懷恩就端了一麵漆盤過來,盤兒裡放著烏油油的念珠,每一顆上頭都雕著壽字。

貴妃受寵若驚,接過念珠雙手承托著,蹲了個安道:“主子日理萬機,竟還記得奴才的生日,可叫奴才說什麼好呢……多謝主子恩典。”

皇帝點了點頭,人在亮處坐著,大有天威凜凜,令人不容逼視之感。

其實要說皇帝其人,實在讓人有些說不清,你說他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倒也不是,大多時候他都是一副溫和麵貌。但你要說他是個好人,容易親近,卻也絕不。一個幼年就封太子,十三歲跟著皇叔們出京辦差的人,見了那麼多的風雲變幻,自有他深不可測的城府。

他的脾氣就像他的容貌一樣,因俊美讓人心生羨慕,但也因俊美產生無法接近的距離感。他有宇文氏代代相承的美貌,站在他麵前容易自慚形穢,丈夫比妻子更美……當然這個比喻不恰當,後宮之中沒人有這造化和他論夫妻,就是這麼一比方吧,你就知道那是種怎樣格格不入的感覺了。

不過皇帝俊美,並不女氣,宇文氏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他很好地傳承了祖輩寬肩窄腰的身條兒,有時候看他束著蹀躞帶,真擔心帶子勒得太緊,勒壞了他的腰……

裕貴妃朝上又看了眼,“快到中晌了,主子過來前沒進東西吧?奴才命她們預備了果子,或是主子賞臉,就在這兒進了午膳吧。”

貴妃待要給外麵的人傳話,皇帝卻說不必。

“朕是繞道過來的,回頭要陪太後用膳,想起今兒是你的喜日子,特地過來瞧瞧你。先前來給你賀壽的人不少吧?”

貴妃一怔,忙道:“並不是專程來給奴才賀壽,是因主子的萬壽節快到了,大家夥兒打算群策群力,給主子過好壽誕。”

皇帝似乎對這個說法不甚在意,“貴妃費心了,不過大事大情上儘力,小事小情上也不可疏忽。你協理六宮事物,責任重大,一頭要令妃嬪們賓服,一頭也不該讓太後操心。”

貴妃挨了敲打,惶惶然站起身道:“奴才有什麼地方不周到,還請主子提點。”

皇帝倒也沒有疾言厲色,可饒是那麼和煦的麵貌,也讓貴妃提心吊膽。

皇帝見她臉色發白,忽而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前兒太後和朕閒談時候,說起選秀的事兒,說今年晉位者比往常少了好些。又特特兒提起尚家,都知道尚家有個女孩兒進宮了,後來卻不見了蹤影,太後問人上哪兒去了。”

裕貴妃背上起了一層熱汗,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果真尚家再沒落,上頭也還是留意的。自己原沒打算動她,甚至覺得人晉了位也沒什麼了不得,偏那個恭妃愛作梗。現在皇太後問起了,事情就落到自己頭上,誰讓她戴著大帽子,主持六宮事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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