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她好做作啊。...)(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8745 字 8個月前

一個好漢三個幫, 光有銀朱為她出謀劃策,是萬萬不夠的。

含珍病體康複後重新上值,因她已經是姑姑輩兒的了, 有那麼多小宮女要調理, 因此日裡總是不得閒,頤行要找她說話,非得等入夜不可, 等她回了他坦, 三個人圍坐在油燈下, 才能好好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含珍說:“那位夏太醫要是真這麼上心,願意舉薦您, 那是天大的好事。您想想, 您在選秀上栽了跟頭, 要想重新得皇上賞識, 就得有個人把您往前推,推到禦前去。皇上多忙的人呐, 哪兒記得那麼老些,說起尚家老姑奶奶,他必定知道,可又有誰願意在他跟前提起您呢。貴妃娘娘嘴上倒是照應您,可實質的事兒一樣沒辦過, 這上頭她還不如夏太醫。既然有這機會,無論如何得搏一搏, 這世道,沒有殺孩子賣媽媽的心, 甭想在世上存活。後兒一早就上禦花園裡候著,我來替您想轍, 從琴姑姑那兒借調過來,派到欽安殿裡辦差去。這麼著皇上一來,您就瞧見了,不至於錯過了時機,追悔莫及。”

含珍是一心為著頤行的,像銀朱一樣,有了過命的交情,那種情分,和舌尖上說出來的不一樣。

頤行雖是躍躍欲試,但真到了那種關頭,心裡也有點兒慌。

“我一輩子沒在男人麵前賣弄過,說起來怪臊的。”

含珍說:“臊什麼,您沒瞧見那些後宮的小主兒們,她們為了爬上龍床,多羞人的事兒都做得出來。這不叫賣弄,叫掙前程,拚運氣。您要不想一輩子埋沒在尚儀局,就得舍出命去,逮住一切機會往上爬。你們早前合計的,想花銀子選進六宮當大宮女,其實這買賣我看得很清楚,闔宮除了那位把您篩下來的恭妃娘娘,沒有第二個人願意收留您。她們也怕,怕您在皇上跟前亮了相,將來爬到她們頭頂上去,所以連貴妃娘娘都不鬆口讓您進永和宮,就是這個理兒。”

頤行聽含珍這麼一分析,心裡也明白了,除了這條道兒,確實沒有其他出頭之路。

後宮都是女人,女人心眼兒小,不像夏太醫似的沒有利害關係。她們防止她冒頭都來不及,絕不會給她露臉的機會,所以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還說什麼臊不臊的,簡直矯情。

頤行吸了口氣,“那我怎麼讓皇上注意我呢?直愣愣走過去,怕還沒到皇上跟前,就給叉下去了。”

含珍想了想問:“您會樂器不會?像笛子、塤什麼的。”

頤行說那些都不會,“我會拉二胡。”

旁聽的銀朱懍艘簧,“二胡這樂器,一拉就讓我想起瞎子。況且這深宮之中,彈琵琶還可一說,拉二胡……不大入流。”

頤行覺得樂器不分貴賤,但要論優雅,確實意味差了點兒,那就算了。

含珍又盤算了一遍,“您會唱歌不會?跳舞呢?”

“跳什麼舞啊,我們尚家的小姐,不學那種取悅爺們兒的花招子。至於唱歌……”頤行絞儘腦汁,“唱水妞兒成不成?”

這回含珍和銀朱不約而同撐起了額頭,銀朱說:“我真沒想到,姑爸您什麼都不會,這是您家太寵著您呀,還是您太懶,不肯習學?”

頤行終於有點不好意思了,“兩者都有,主要是我沒想到,有用得上這些本事的時候。”

可不嘛,尚家的老姑奶奶,要是家門不倒,多少青年才俊哭著喊著要娶她,讓爺們兒載歌載舞取悅她還來不及,哪兒用得著她耍那些花槍。

老姑奶奶好好一顆響當當的銅豌豆,如今要她蹦噠起來,確實是難為她。可她什麼都不會,會的東西又那麼偏門,這就讓含珍感到為難了。

“要不明兒想法子攀上滿福,倘或皇上能忽然口渴什麼的……”

銀朱說不成,“總不好讓滿福喂皇上吃鹽吧!”

於是大家都沉默了,忽然發現就算人留在了禦花園裡,想接近皇帝也不容易。

頤行說:“要不我撲個蝴蝶吧,沒蝴蝶,撲棱蛾子也行。一個年輕小姑娘,跟著蝴蝶一塊兒在花叢中翩翩,皇上一看,沒準兒覺得我多清純,和後宮那些花裡胡哨的娘娘們不一樣,就此提拔我了,也不一定。”

其實撲鬨蛾這種招數,實在俗氣得很,但老姑奶奶能使的手段不多,也隻好將就了。

含珍說:“到了那天彆擦粉,嘴上淡淡上一層胭脂就成了。您這樣的年紀,越是自然越是好看,爺們兒就喜歡我見猶憐的姑娘。”

頤行說得嘞,“你們就瞧我的吧,我彆的不會,撲蝴蝶最在行,一中午能撲七八個。”

她這樣自信,含珍就放心了,到了第三天一早,便找了琴姑姑,說:“今兒要派些人上欽安殿裡灑掃,我跟前的小丫頭子乾活不利索,你手底下的幾個收拾過寶華殿,把她們借我使使,成嗎?”

琴姑姑雖然不大理解含珍為什麼要管她借人,但彼此畢竟一直維持著表麵的和睦,自然不好推辭。因笑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珍姑姑這麼會調理人的,竟說手底下人乾活不利索。”

含珍為了把頤行調出來,話頭上也不好呲打她,隻是含糊應了,“要論調理人,誰不知道您是尚儀局一絕。現如今我是遇著難處了,您是幫我,還是不幫我呀?”

既然人家都服了軟,還有什麼可說的,琴姑姑扭捏了下,“那成吧,隻要她們願意,我沒說的。”

小宮女們是全憑姑姑調遣的,上哪兒當值都一樣,說讓去欽安殿,也就列著隊,浩浩蕩蕩往禦花園去了。

進了園子,誰該乾什麼活兒,由含珍指派。頤行被安排在殿前廊廡下做灑掃,往南正能瞧見天一門,眼下園子裡花草長得鬱鬱蔥蔥,但門上動靜全在眼底。

她已經事先瞧好了地方,萬春亭前麵有一叢月季,那裡花兒開得正熱鬨,蝴蝶飛得也熱鬨。隻等皇上一出現,她就提溜上她的小蒲扇,上那兒撲蝴蝶去。年輕的女孩子多靈動的,撲啊撲,撲到萬歲爺跟前,撲進萬歲爺懷裡……那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等了好久,皇上還是沒來,等待的工夫猶如慢刀子割肉,讓人十分難耐。含珍見她頻頻南望,知道她著急,便輕聲道:“皇上早晨要禦門聽政,散了朝要上太後跟前請安,聽軍機大臣的奏報,算算時候,得到巳時前後才得空呢。”話音才落,忽然低低輕呼了一聲,“來了!”

頤行忙轉頭看,果然見宮門上進來幾個太監,滿福也在其列。太監開道後,就見一個穿著鴉青色便服,腰上束明黃緞繡活計的身影,佯佯走進了天一門。

那就是皇上?

頤行心頭砰砰跳起來,之前的豪情萬丈頓時像魚鰾上紮了針眼,一瞬把氣泄得乾乾淨淨。她猶豫了,艱難地看看含珍,說:“這回準備不充分,要不下回吧!”

可含珍不容她退縮,把邊上蒲扇接過來,往她手裡一塞道:“今兒就是最好的時機,要等下回,等到多早晚是個頭?再等下去又該選秀了,皇上跟前還缺一個您?”然後輕輕推了她一把,把她推進了花叢裡。

“都進去!”含珍壓著聲兒,把廊廡上乾活的宮女全驅趕進了殿裡。原本發現皇上該跪地磕頭才對,但這會兒人要是行了禮,就剩頤行一個人撲蝴蝶,恐怕皇上會覺得她缺心眼兒。所以還是把人趕進去最合適,大家都沒看見皇上,那麼頤行的行為就不那麼出格了。

頤行那廂呢,是趕鴨子上架,沒準備好就被推了出來,這時候退路是沒有了,隻好硬著頭皮上。

這兒有一隻蝴蝶,我撲……那兒還有一隻,我撲……胳膊揚起來,腰肢扭起來,臉上帶著毫無靈氣的笑,假裝自己很快活的樣子。

門上進來的皇帝果然停住了腳步,看那細胳膊細腿的身影僵硬地騰挪,原本他是做好準備,迎接老姑奶奶新鮮的驚喜的,結果……就讓他看這個?

皇帝皺了皺眉,有點看不下去,“她好做作啊……”

滿福熬出了一頭汗,“依奴才看,老姑奶奶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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