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這可都是緣分啊萬歲爺。...)(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9985 字 8個月前

“失策。”頤行說, “早知道就該讓懷恩他們跟著,您這庫房又不是見不得光,要是有人在外等候, 下鑰的太監就不能把咱們關在裡頭了。“

皇帝心道懷恩多機靈人兒, 不跟著不是為了撮合他們嗎。雖說自己對這老姑奶奶感情也平平,但架不住底下人認為他們是一對兒。奴才雖是奴才,也有自己的所思所想, 作為皇帝總不好事無巨細地管束他們, 總之……這回是個意外。

看看天色, 不死心地再拽拽門栓,確實是外麵鎖死了, 出不去了。皇帝說:“不要緊, 略等會子, 懷恩他們不見朕回去, 自會找來的。”

頤行表示懷疑,“真的嗎?萬一他們認為您今兒走宮, 住在我那兒了,我跟前人以為皇上殷勤留我,我留宿養心殿了,兩下裡誤會,那可怎麼辦?”

老姑奶奶真是什麼都敢說, 某些方麵她比皇帝看得開,倒鬨得皇帝紅了臉。

好在有月色掩護, 皇帝挺了挺腰,鄙夷地對她說:“姑娘家不矜重, 什麼走宮留宿,真是一點兒不害臊。”

頤行說:“為什麼要害臊?我晉了位, 是您的嬪嘛,綠頭牌天天擱在您的大銀盤裡,您翻牌子都不害臊,我有什麼可害臊的!”

皇帝張口結舌,奇怪世上竟有這樣的人,把自身的不利全謙讓給了彆人,她閒雲野鶴般跳出三界看待這件事,也可能因為根本沒有上過心,所以什麼都可以拿來議論。

也許今天是個好時機,兩個人被關在這小院兒裡,有些話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皇帝最好奇的,還是自己在老姑奶奶眼中是個什麼身份。

“朕問你,你覺得朕和你,往後應該怎麼相處?”

黑燈瞎火的,耳邊總聽見蚊子嗡嗡的叫聲,頤行拿手扇了扇,隨口應道:“就這麼相處啊,難道咱們不是經常相談甚歡嗎?”

沒錯,這是在他一直吃虧的基礎上。

皇帝說不是,“朕的意思是輩分的事兒,你心裡看得重不重?”

頤行說:“輩分當然重要,按理您該管我叫老姑奶奶,誰讓您娶過我侄女兒呢。”

皇帝又被她說啞了口,娶過她侄女的事兒當真是不可扭轉的,所以他的輩分也被釘得死死的,就是比她矮了一輩。

“可如今……朕和知願已經分開了,那這所謂的輩分,也該不作數了。”

頤行說不,“按著祖輩裡的排序,我的老姑奶奶是您瑪法的端懿貴妃,不管您有多不甘心,您還是我的晚輩,得管我叫老姑奶奶。”

皇帝有些氣悶,“朕原覺得你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沒想到不聲不響,輩分算得這麼清楚。”

頤行笑了笑,“您錯了,我能占便宜的事兒,從來不含糊,長輩就是長輩,晚輩就是晚輩,不能因為您身份高貴,就不把輩分當回事兒。”

皇帝這就苦悶起來,既是長輩,那往後還怎麼翻牌子,到床上一口一個老姑奶奶地叫,難道還能成為一種情趣嗎?

忽然啪地一聲,打斷了他的臆想,頤行嘟嘟囔囔抱怨:“蚊子真多,咬了我好幾下。”

這地方沒人給熏蚊子,也沒有天棚,好容易開葷的那些蚊蠅,可不得挑嫩的上嘴嗎。

她說不成,得活動起來,於是繞著小院轉圈兒,邊走邊招呼皇帝:“您不是會騎射嗎,這麼一堵牆難得倒您?您一個鷂子翻身上牆,翻過去再找人給我開門,這不就都出去了嗎。”

皇帝簡直不想搭理她,“你是話本子看多了嗎,這宮牆是能隨便翻上去的?再說朕堂堂的皇帝,□□算怎麼回事,鬨出去讓人笑話。”

所以男人有時候就是死要麵子,難道被關在這三所殿裡就不招人笑話嗎?可你非要和他講道理,這條路是走不通的,頤行想了想道:“要不這麼的吧,我在底下給您當墊腳石,你踩著我的肩頭上牆,要是牆外沒人您再翻過去,有人您就縮回來,這總行了吧?”

結果皇帝說不行,並且十分鄙視她的異想天開,“你也太高估自己了,給朕當墊腳石,朕能一腳把你腸子踩出來,你信不信?”

天爺,這做皇帝的說話可真惡心人,她又不是條蟲,這麼輕易就能踩出腸子。頤行也有點惱火了,“這不行那不行的,實在不成您在底下,我來上牆。我不怕丟人,隻要見了人,不拘是誰,能給我開門就成。”

可惜這位萬歲爺還是說不行,“朕在底下……朕的帝王威儀還顧得成嗎?”

這就沒辦法了,隻好硬等,等懷恩或是含珍他們察覺人不見了,才有指望從這兒出去。

隻是得等到多早晚,實在說不準。清輝倒是皎潔,就是蚊蟲太多,牆根兒還有蟲鳴,頤行站在台階上側耳聽,“這是||蛄叫喚不是?”

||蛄叫喚,莊稼就要欠收了,皇帝沒好氣道:“朕看你才是||蛄呢,那是油葫蘆和蛉子,宮裡頭夏天最多的就是那個,連一隻蟈蟈都沒有。”

頤行也不在乎他擠兌他,隻是追問:“您怎麼知道呢?”

“因為朕小的時候,每個宮苑的牆根兒都翻過,那些叫聲一聽就能分辨出來,還用得著細說?”

他似乎挺自豪,頤行覺得他實則沒有長大。堂堂的皇帝跳牆可恥,□□根兒倒很光榮,便不留情麵地嗤了一聲,“要蟈蟈不會讓人出去買嗎,費那老鼻子勁兒,還一個都沒逮著。”

終於也有蚊子開始咬他了,他啪的一聲拍打著自己的脖子,還要抽空告訴她,“買得不及逮的好玩,你懂什麼。”

頤行衝那黑乎乎的身影翻了個白眼,挪動了半天有點兒累了,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喃喃自語說:“要是有把扇子就好了,這會子沒家夥什兒趕蚊子,我都快叫它們咬死啦。”

皇帝聽了便問:“內務府沒有給你宮裡分發團扇?”

頤行唔了聲,“倒是有三把來著,樣式不大好看,我不愛帶著。”

老姑奶奶是大家子出身,好東西見得多,稍次一點兒的不能入她的法眼。皇帝歎了口氣道:“等出去了,朕命他們給你預備幾把好看的。”說著和她並肩一起坐在台階上,讓她把馬蹄袖翻下來蓋住手背,自己悄悄捋高了袖子。

頤行嘴裡說著謝皇上,卻還是意興闌珊的模樣。

把玉碗擱在一旁,蔫頭耷腦地坐著,看上去像廟門前乞討的,趁著月色正感慨人生際遇,長籲短歎。

皇帝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純嬪,到了今時今日,你後悔進宮嗎?”

就算後悔,當然也不能承認啊,頤行覺得他有點兒傻,嘴裡曼應著:“我如今不是當著娘娘呢嗎,錦衣玉食地受用著,後悔豈不是不識抬舉?再說了,不進宮怎麼結識您呢,這可都是緣分啊萬歲爺。”

她太會說好聽話了,雖然顯得那麼假,但皇帝依舊覺得很受用。

胳膊上被蚊子咬了,他抬手拍打了一下,轉頭看向天上月色,喃喃道:“可不是緣分嗎,如果先頭皇後還在,你就不會應選入宮……冥冥中自有定數,做人得認命。”

還好,她長大之後和小時候不太一樣,至少不再一頭黃毛,有些地方也知道收斂了,將就將就也可以湊合過一生。自己呢,天之驕子,九五至尊,雖然愛麵子些,但脾氣不算壞,也許假以時日,也能讓她五迷六道,如癡如醉吧!

當然這些都是皇帝的想法,對於頤行來說,不去琢磨大侄女兒受的苦,就沒有那麼痛恨他。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獨自在外八廟修行,整日青燈古佛的,心裡會是怎樣一種失意的況味,他高高在上,又怎麼會知道。女人的年華多寶貴,最初幾年跟了他,將來剩下的十年二十年要在廟宇裡虛度,那份委屈和誰去說呢。

其實她想問問,有什麼法子能讓他網開一麵,放知願重回紅塵,可是話還沒問出口,他就一巴掌拍在了她臉上。

“您乾嘛?借機報複?”頤行氣惱地問,就算這一巴掌不疼,也還是讓她覺得有點生氣。

皇帝沒說話,拇指從她臉頰上擦過,然後在她麵前攤開手掌,掌心老大一灘血,不屑地說:“蚊子咬了你半天,你怎麼沒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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