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萬歲爺,我要厥過去了。...)(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9170 字 8個月前

此話一出, 三個人立刻麵麵相覷。

難道好事兒真要來了?頤行的心霎時吊起來老高,心想才剛在川岩明秀和皇帝的那通切磋,果然奏效, 這才多長時候啊, 居然說來就來了?

很好,非常好,終於能省下那些金錁子了。就因為見天要向皇帝納“好信兒稅”, 弄得她這陣子連打賞都摳摳索索, 不敢動那些零碎的金銀角子。如今好了, 時來運轉了,少了那筆支出, 手頭上能寬裕許多。至於留給知願的那些錢, 也可好好保管不必動用了, 等找個時機再向皇帝打探, 問明了人在哪兒,送到她手裡, 就算儘了姑爸對她的心了。

銀朱和含珍也忙起來,給她預備了信期裡該用的東西,因中晌她嘴饞吃過冰,大夏天裡還得衝湯婆給她捂肚子。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半晌,頤行坐在床上, 仿佛產婦等著生孩子似的,擎等著見紅。誰知足足等了兩個時辰, 等到入夜,也沒見好信兒造訪。

含珍說不急, “正是欲來不來的時候,大抵都是這樣, 先給您個預兆,讓您籌備起來。左不過就是這幾日,您行動上頭須留點兒神,時時注意自己的褻褲,千萬彆弄臟了衣裳,叫人看見笑話。”

頤行點點頭,“我都記下了,明兒上熱河泉去,你把東西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含珍道好,又問:“您這會子還疼不疼呢?疼起來究竟是怎麼個疼法兒?”

頤行仔細品了品,說這會兒好些了,“就是脹痛,小肚子裡墜墜的。”

含珍笑著說八成有譜兒,“往後可不能貪涼了,手腕子腳腕子不能吹涼風,也不能見天鬨著要吃冰了。否則寒氣進了身子,信期裡多受罪的,女孩兒吃虧就吃虧在這上頭,不像爺們兒那麼灑脫,來去方便。”

銀朱在一旁收拾老姑奶奶的衣袍,提溜著兩肩比劃,“含珍姐姐,咱們主兒這程子長高了好些,襯衣的下擺和袖子顯見的都短了,回頭得找四執庫隨扈的人,讓他們重新預備兩件。”

含珍說正是呢,“這當間兒憋著勁兒地長個子,等信期一到,往後長得就慢了。”

頤行裹著被褥唔了聲,“長那麼高做什麼,浪費衣料。”說著犯了困,倒下來把湯婆子擱到一旁,就勢睡著了。

本以為當天夜裡能有個準信兒的,結果空歡喜一場,竟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第二天起來,坐在妝台前讓銀朱給她梳妝,揭開那個象牙嵌紅木首飾匣的蓋子,瞧了裡頭金錁子一眼,顯見的越來越少,實在不忍再數,重新將蓋子蓋了起來。

待一切收拾停當,她站在鏡前整整衣襟,扶了扶頭上鈿子。正要出門,見榮葆一路從院門上飛奔進來,到了屋裡一打千兒,說:“回主兒話,和妃娘娘跟前人又往上帝閣那頭去了。流杯亭門附近有處院子,專用來收容先帝朝嬪妃,那個彤常在就在裡頭住著。和妃打發宮女過去傳話,想必是通報萬歲爺今兒行程,主子既預先知道,且想想法子,早做防備吧。”

頤行略沉吟了下道:“今兒是中元,祭殿裡不光有後宮嬪妃參拜,前朝的官員和宗室們也要行祭拜之禮。這和妃是得了失心瘋,竟打算讓彤常在鬨到熱河泉去。”

“那主兒,咱們可怎麼應對才好?要不然半道上截了彤常在,把這事兒悄沒聲地辦了,誰也不能知道。”

可頤行也有她的顧慮,裡頭真假尚且說不準,這時候插手不是明智之舉。再說了,悄沒聲地辦了,不符合她做事的風格。和妃既然願意調唆,罪名反正在她身上,自己可以靜觀其變。畢竟小小的妃嬪,隨意插手那麼大的事兒不是明智之舉,就憑彤常在能找和妃支招兒,也攪和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銀朱見她不說話,忖了忖道:“那個院兒裡,八成不隻住了彤常在一個,咱們把剩下的人都抓起來,萬一事兒說不清楚了,好叫那些人出來作證。”

頤行卻搖頭,“把人逮起來,說明咱們早就知道這事兒,到時候太後反倒怪我沒有預先把實情回稟她,和妃固然討不著好處,我也得跟著吃掛落兒。”

榮葆眨著眼睛,糊裡糊塗問:“那可怎麼辦呢,咱們就這麼裝不知情?”

頤行籲了口氣,低頭整整紐子上掛的碧璽手串,凝眉說:“就裝不知情。彤常在不鬨,和妃不倒,我反倒願意她鬨起來,於我更有利。我隻要緊緊跟在太後身邊,就算不出手,也錯不了。”

這樣的謀劃,其實哪兒像個信期都沒來的孩子呢。老姑奶奶雖說從小放羊似的長大,但高門大戶中的心計她未必不會,隻是平常不願意動腦子罷了。

含珍道:“主兒一心認定太後,難道心裡早有成算了?”

頤行笑了笑,“你反著想,如果彤常在真是皇上生母,太後能讓她活到今兒?”

紫禁城是大英帝國的中樞,生活在裡頭的人,尤其是看慣了風雲笑到最後的人,怎麼會疏漏至此!自己和太後相處了這些時候,知道太後性情溫和,是個善性人兒,但善性不代表她蠢。自己若真有把柄落在彆人手上,必定會殺了彤常在和那些知情的低等嬪禦們,永絕後患。

橫豎就這樣吧,到時候隨機應變,就算不立功,自己也是千頃地一根苗,妃中獨一份兒。

趕到月色江聲的時候,太後已預備好了,穿一身素色氅衣,戴著素銀的鈿子,站在廊廡底下,怔怔看著外頭的天幕發呆。

頤行上前攙扶,輕聲道:“萬歲爺處置政務怕是還有陣子,您何不在裡頭等著,外頭怪熱的。”

太後聽了,這才轉身返回殿裡,邊走邊悵然,“又是一年中元節,我最怕這樣的日子,看見先帝爺好端端的人,變成十幾個大字蹲在牌位上,心裡就難受得慌。”

太後眼裡盈盈有淚,低下頭拿手絹掖眼,頤行忙安慰:“您瞧著萬歲爺,也要保重身子。先帝爺走了好些年了,您每常流眼淚,先帝爺在天有靈,也不願見您自苦。奴才們年輕,逢著這樣日子都得聽您安排,您要是傷情過甚,叫奴才們怎麼好呢。”

太後方重新有了笑模樣,歎息道:“上了年紀,愈發沒出息了,逢著點事兒就哭哭啼啼的。就是覺得啊,這人世間真寂寞,來這一朝兒,不知是來享福的,還是來吃苦的。”

頤行最善於討長輩歡喜,和聲說:“您要是來受苦的,那尋常人愈發不得活了。先帝爺雖升遐,您還有萬歲爺,有奴才們。奴才雖不成器,也願意時時在您膝下伺候,就當奴才鬥膽,頂了昭莊公主的缺吧。”

她能說這些窩心話,太後自然高興,笑著說:“不瞞你,早前皇帝要抬舉你,我心裡是不大稱意的,畢竟你哥子觸犯了律法,重新扶植尚家人,弄得朝野亂了規矩。可後來想想,你是尚麟的閨女,總是受了你哥哥的連累,罪也不在你。如今瞧,當初網開一麵著實沒錯兒,你在我跟前倒給了我許多慰藉,難怪你主子那麼喜歡你。”

頤行臉紅起來,皇帝的喜歡,自從撕破夏太醫的麵具後,就再也沒有掩飾過。闔宮都知道他獨寵她,連太後也默認了,可頤行心裡未必沒有隱憂,這麼大張旗鼓,誰知道是不是想捧殺她。

後來各宮嬪妃也姍姍來了,大殿裡一時熱鬨起來,皇太後不再像先前似的脆弱,重又端出了架子,頤行若不是親身經曆過,那裡知道太後也有思念先帝,淌眼抹淚的時候。

這時皇帝來了,帶著前朝雷厲風行的氣勢,到太後麵前拱手長揖,“皇額涅,時候差不多了,兒子接您過熱河泉,車轎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隻是那麼威嚴的帝王,視線和老姑奶奶迎頭相撞的時候,還是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來。他連哄帶騙誘拐一個沒長成的孩子切磋技藝,說實話真不應該,現在想起來還有些羞愧,但羞愧歸羞愧,卻打算死不悔改。

所以他坦然了,微微挺了挺胸膛,理不直氣也壯。

頤行彆扭地瞥了他一眼,待送太後上了車輦,雙雙退到一旁,頤行趁這當口噯了一聲,“我的鞋,您怎麼不讓他們送過來?”

皇帝沒搭理她,倨傲地轉身登上了自己的肩輿。

日頭高懸,大太陽底下的華蓋遮出一片陰涼,他就端坐在那片陰影裡,目不斜視地望向前方。禦前太監開始擊節發令,九龍輿穩穩上肩,穩穩地滑出去,隻留下頤行一個人,站在那裡窮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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