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道:“食肆裡還有冒菜,跟火鍋的味道相似,是煮好了才端上來的,分量可以選擇小碗的。”
賢王:“那讓他們上碗冒菜。”
於是陸風又去加了碗冒菜,沈侍衛也去選了一竹筒缽缽雞。
冰粉是夥計端上來的,三人吃了會兒冰粉跟缽缽雞,夥計便開始上菜。
最先端上來的是預定過的叫花雞,以及一盤糯米桂花藕。
今天沈侍衛沒讓彆人開叫花雞,自己拿著錘子在旁邊空桌子上敲泥巴。
賢王則將筷子伸向糯米桂花藕。
在京城,每到秋天桂花開的時候,王府裡的廚子都會做糯米桂花藕,宮裡廚子做了,皇兄也會賞賜一些給他。
這些糯米桂花藕,通常是用漂亮的盤子裝著,再輔以名貴的鮮花做點綴。
今日桌子上盛著這道菜的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白瓷盤子,擺盤也很簡單。
但是誘人的程度不輸他以前吃過的每一份。
薄厚均勻的藕片上澆了一層色澤鮮亮的蜜汁,可以看到蜜汁順著藕片間的縫隙慢慢淌下,浸潤著棗紅色的蓮藕和白色的糯米。
賢王夾起一塊咬了口。
蓮藕是脆藕,即便燉煮過後,依舊保留著一些清脆的口感,糯米綿軟香甜,黏黏糯糯,桂花蜜香味濃鬱,甜卻不膩人。
賢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吃了兩塊桂花藕。
此時沈侍衛也拆好了叫花雞,他技術不如府裡的丫鬟,拆出來的雞肉沒有一塊完好的,但正是這種連筋帶肉掛在骨頭上的樣子,叫人看著更加垂涎欲滴。
“爺,您快嘗嘗,”沈侍衛將拆好的叫花雞放在賢王麵前,笑著道,“正是這個味。”
說這話時,他連尾音都是上揚的。
“趕緊擦擦手,坐下吃。”賢王搖了搖頭道,手裡的筷子卻一點也不客氣地夾走了最上頭的一個雞腿。
緊接著其它菜也一道道端了上來,獅子頭,鬆鼠桂魚,荷葉粉蒸肉,魚頭燜豆腐,油燜蝦,冒菜、辣子雞……
這些菜的食材都是普通百姓都吃得上的,但被章北庭做出來,即便是吃過無數山珍海味的賢王,也舍不得放下筷子,比如說那道再普通不過的魚頭燜豆腐,賢王就覺得,不僅魚肉比他以往吃過的鮮嫩肥美許多,就連豆腐都嫩滑些。
最後三人吃得肚子滾圓,還要再來一碗冰粉。
旁邊有人認識陸風,從叫花雞上桌,就沒忍住眼神直往他們這桌飄。
等三人終於吃完,才搭話道:“陸公子,下回再來食肆吃飯的時候,拜托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吃不到的人,彆在大堂吃了。“
賢王疑惑道:“吃不到?”
“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搭話的人問,說完他也不用賢王給反應,就自個兒解釋道,“食肆掌櫃如今一天隻做一桌菜,想吃他親手做的菜得排隊。”
這人說著沒忍住舔了下唇角,目光落在陸風他們那桌吃過的菜上,眼神頗為幽怨。
“一天隻做一桌菜?”賢王問。
陸風解釋道:“北庭家孩子才滿月沒多久,接太多生意的話,會耽誤他照顧孩子跟夫郎。”
賢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一次沉默得有些久。
他不說話,陸風也安安靜靜地沒再說什麼,直到沈侍衛將一碗冰粉都吃完,賢王才吩咐陸風,“叫你那好友出來一趟吧。”
陸風領命離開。
沒多久便帶著章北庭出來,宋宴卿也跟在後麵。
章北庭前日才見過賢王,現在又是被召見,便沒有不行禮的道理。
他一跪下,周圍不管猜沒猜到賢王身份的人,也都紛紛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賢王隨意擺了擺手,待眾人都起身,才緩緩道,“你這菜做得不錯,本王賞你樣東西吧。”
大部分食客剛從賢王居然跟自己在同一間食肆吃飯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被賢王這句話驚得張大了嘴。
不是說章北庭前日才得了賢王的五兩賞銀嗎?怎麼又有賞賜。
在食客們豔羨地看向章北庭跟宋宴卿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北庭、宴卿,求求你們救救你們那不爭氣的弟弟。”
“是宋茂祖兩口子。”又認出來的食客驚呼道。
來人正是宋茂祖跟姚玉珍。
昨日自宋彥鳴被沈侍衛帶走後,他們便一直在思考怎麼才能有機會救宋彥鳴。
兩人思來想去,徹夜未眠,覺得唯一的可能是在章北庭這邊。
一是章北庭跟陸風是好友,而賢王這次來雲陽城,陸風一直在旁邊作陪,還有就是宋彥鳴換的是章北庭做的叫花雞,如果章北庭出麵求情的話,說不定賢王願意從輕發落。
於是兩人一大早便差了夥計來有間食肆附近守著,不曾想,還真讓他們等到了機會,午時剛到,夥計回去稟報,賢王居然來了有間食肆。
夫妻二人匆匆趕來,聽到賢王說要賞章北庭一樣東西,便有了剛才這一出。
食肆裡的夥計都伶俐,賢王的隨從也有不少跟進了食肆裡麵,因而宋茂祖跟姚玉珍的聲音雖然大,卻完全沒能近賢王的身,遠遠地就已經被攔住。
宋茂祖深知自己不可能闖過賢王隨從的阻攔,而且硬往裡闖,說不定賢王還會降罪,便乾脆直接跪下,朝著宋宴卿的方向“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聲淚俱下地道:“看在我們養了你十幾年的份上,你們救救鳴兒吧,他是一時糊塗,才會犯下此等大錯。”
宋茂祖這一磕頭,原本鬨哄哄的食肆出現一瞬的安靜,就連賢王都多看了他一眼。
隻是安靜過後,食客們沒忍住又開始小聲討論。
有些人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消息,什麼章北庭跟宋宴卿一開始開食肆的錢,是從宋家拿的,還有兩人賣方子給留香飯館的競爭者,讓留香飯館差點開不下去。
大家心思各異,等著看章北庭跟宋宴卿的選擇。
一些跟章北庭和宋宴卿關係好的人則忍不住為兩人擔心,撇去那些傳言不談,宋茂祖是宋宴卿的父親,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跪下磕頭求宋宴卿救娘家弟弟,賢王又才說了要賞章北庭一樣東西,若他領了賢王的賞賜,不搭理宋茂祖的請求,恐怕今後少不了要被人在背後罵不孝子、白眼狼。
可若是答應了,又實在是憋屈,他們清楚夫夫二人跟宋家早就斷了往來,而且宋彥鳴欺騙賢王,是因為偷換了章北庭做的叫花雞當做他自己的。
整個食肆裡,這會兒除了賢王一行人,大概就隻剩陸風一人麵色最為平靜。
章北庭也還好,他深深看了宋茂祖一眼,接著牽起宋宴卿走到賢王麵前,端端正正地跪下,道:“草民夫夫二人不要賞賜,隻求王爺一件事。”
他這話一出來,食客們立即停止了討論,宋茂祖跟姚玉珍跪地往前朝兩人的方向挪了挪,表情既激動又難以置信。
食肆裡很安靜,除了窗戶外偶爾飄進來的叫賣聲,便隻有火鍋裡湯底翻滾時發出的咕嚕嚕聲響。
所有人都看向賢王,等著他的反應。
賢王左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半晌才問:“你們要求我何事?”
章北庭回頭看了不遠處的宋茂祖跟姚玉珍一眼,道:“草民夫郎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去世,草民近日才知道,嶽母難產並非意外,而是有人買通穩婆故意為之,草民求王爺為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