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勃萊西人手中獲得了談判的勝利並沒有讓國王高興一點。他無視了眾人的疲憊,強硬地命令車隊必須儘快趕回城堡,一定要在天黑之前。
談判
地點位於月河要塞和特魯城中間,全速疾行的確可以做到。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天會黑得這麼快。
上一刻天空還是血紅的,下一刻就被黑色染透了,暗得可以滴下墨來。不僅如此還刮起了冷到骨頭縫裡的大風,人人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這見鬼的天氣,就算他們沒有離開宿營地也會倒大黴。
任何帳篷在這種大風麵前都會被刮到天上去。
反常的天氣,濃稠的黑暗……這一切讓人心頭
升起了強烈的不安。
內務總管為國王點起了燈,鐵甲騎士們點燃了火把。風實在太大了,經過特殊方法處理的火把雖然沒有直接被吹滅,但火小得可憐,簡直不會比火柴好到哪裡去。
馬匹們頻頻踢著前蹄,不安地打著一個接著一個的響鼻。
——簡直就像地獄打開了一個口子。
內務總管忍不住這麼想。
國王坐在馬車內,他雖然披著厚重溫暖的鬥篷,但是臉色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蒼白。他的頭開始疼起來了,仿佛有刀子在一點點地細細地刮著……他不清楚這是重生的後遺症還是他原本就有的老毛病。
內務總管來詢問他接下來該怎麼辦。
國王將脊背抵在冰冷的金屬車廂上,語氣平靜地回答。
他的掩飾是如此完美,沒有人聽得出他的異樣。
在國王的命令下,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警惕地前行。他們雖然不清楚國王為何如此戒備,但是在這種環境下,謹慎總是沒有錯的。願主保佑他們這些在黑暗跋涉的人吧。
今夜是聖瓦爾之死,聖主因祂的眷者隕落而憤怒悲傷。
今夜,祂不保佑凡俗。
“防禦——”
車隊艱難地爬上一處小山丘,經驗豐富的騎士長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他的脊柱骨竄起。他來不及去想是因為什麼,立刻舉起了盾牌。
他的聲音被風扯得七零八碎。
在人馬嘈雜裡,利箭破空的聲音有些淒厲。
“敵襲!!!”
騎士們大聲呼喊起來。他們在第一時間聚攏在了車隊的最前麵,架起了堅硬的盾牌,在瞬間組成了一麵防禦牆。
鐺——鐺——鐺——
箭一根接著一根地命中了盾牌,鐵箭頭與鐵盾牌相撞,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所有人都該感謝讓他們如此狼狽的狂風!他們剛好在上風向,敵人則是逆著風拉弓射箭。如果不是這麼風將鐵箭的速度和力量削了四成以上,他們此時肯定已經出現了傷亡。
是誰?
驚駭幾乎掠過所有人心底。
是誰?在這裡設下了伏擊?誰那麼大膽,居然想要置羅格朗的君王於死地?
唯一一個早有預料的,恐怕就是國王本人。
幾乎是在聽到喧嘩的時候,國王就立刻抓起放在身邊的劍和馬鞭,從車上跳了下來。內務總管被他出人意料的舉動嚇得臉色蒼白。國王沒有心情去理會他,抓住屬於自己的那匹戰馬,翻身上鞍。
“陛下!”
內務總管覺得自己要瘋了。
箭停了。
敵人也發現了他們的計劃失敗了。在這樣的大風裡,任何箭雨都隻是個笑話。他們停下了徒勞無功的行動。
國王驅馬越過車隊,徑自到了自己的騎士們身邊。
一道閃電撕開黑色的天幕。
世界在這一瞬被照亮,所有的事物在冰冷的煞白中顯現出真麵目。
國王看見了自己的敵人。
在山丘之下,枯黃的草被風刮得貼服在地麵。隔著一片濕地,一隊恐怖的騎兵被閃電照出身形。
他聽到身後的內務總管聲音微微地
有些顫抖:“古……古倫底騎兵!”
閃電慘白的光裡,那些重騎兵漆黑如一團陰影。他們有著深淵海峽兩岸最精美的鎧甲,最恐怖的騎兵。他們坐在孔武有力,和人一樣披掛著重甲的高頭大馬上,身後背著箭,手中提著令人發寒的騎兵長/槍。[2]
他們的胸甲灼灼生輝。
他們是西大陸前十二世紀入侵的海上蠻族後裔。
世界驟雪。
國王與自己的敵人們遙遙相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