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中間有人發起狠來,不管不顧,徹底舍棄了直刺的恐怖殺傷,握住槍身的中部改槍為棍朝著那些發瘋的銀色騎兵頭上砸去,一心想要讓他們的敵
人頭破血流。
而他的敵人,誓約騎士怒吼一聲,拚著讓鐵槍重重砸到身上,從自己的馬上一躍而起,撲到了重騎兵的黑色戰馬上。重騎兵的鐵槍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也將自己的劍送進了敵人頭盔下柔軟的咽喉。
重騎兵與誓約騎士一起翻滾著,從馬背上倒了下去。
此時此刻,銀色與黑色交織咬合在一起,就像兩種互相碾磨的齒輪。齒輪絞動處碰撞迸漸出猩紅的血花。那些血花很快地就被黑暗的冷雨
衝刷乾淨。
人的命,馬的命,就在一黑一銀的金屬碰撞中相軋。
要麼死!要麼活!
第一次,居然有騎兵比古倫底的莽徒更瘋狂。
這個由人的命,馬的命組成的黑銀齒輪不斷地轉動著,漸漸地離開了原本的草坡,來到了下麵的低地。一切看起來仿佛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然而,在抵達地底的某個地方時,國王忽然一劍蕩開。
他的對手被這驟然一改的劍光驚了一下。
而國王已經一扯韁繩,縱馬抽身躍到了自己的戰圈外麵。
“走!”
國王朝著他的騎士們厲聲喊。
他一聲令下,誓約騎士們毫不猶豫地抽身,也各自離開了酣戰著的圈子。國王戰馬落地,他一撥馬首,朝著他們前方的一片平地衝了過去。
誓約騎士們緊隨而上。
殺紅了眼的重騎兵們怒吼著,旋風一般地追了上來。
這一次,他們終於能夠重整隊型,重新化為了一道令人心驚的直線,發起了彪悍凶猛的衝鋒。
這一次,可再沒有馬車,也沒有輕敵。
銀色的誓約騎士緊跟著披著猩紅鬥篷的國王,像一陣急而輕盈的風掠過了平坦的草地。
黑色的重騎兵緊隨而至。
當他們踏上那片平坦草地,很快,所有古倫底騎兵就意識到事情不對。
他們剛衝出一小段距離,戰馬就驚恐地嘶鳴了起來。隨即著,他們連人帶馬一起陷進了泥沼裡。
他們驚恐地叫喊起來。
古倫底的重騎兵們掙紮著想要從泥濘中掙脫出身。但是他們身上的鎧甲通過特殊的鐵扣與戰馬連接在一起,此時根本沒法掙脫開。隻能徒勞地與戰馬一起漸漸下沉。
很古怪的一件事,同一片草地,國王與他的騎士經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而重騎兵們卻陷下去了。
重騎兵們在先前已經繞開了那片大的濕地,後麵的戰鬥也沒有朝著濕地而去。
但是——
這裡不止那一片濕地。
多瑪河的主乾就在離這裡不遠處湍流而過,它的兩條支流分布在這片低地,河水日複一日地浸灌著草地,形成了或大或小的沼澤。等到冬日,多瑪河主乾水位下降,支流漸漸枯涸,很多小的濕地就會縮小甚至消失。
還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則由於嚴寒,會形成和其他土地沒有什麼兩樣的凍土。
但,現在才九月。
最可怕的凜冬還未到來,那些小的濕地還未被完全凍住。
國王記住了這邊的所有沼澤分布,而古倫底的重騎兵們隻知道那片最大的濕地。
國王與他的騎兵們能夠安然無恙地從冰凍上層的濕地經過,但是人馬皆覆重甲的古倫底騎兵卻隻能陷入泥濘。
馬蹄踢踏。
國王與他的誓約騎士們調轉馬頭回來了。
國王扯著韁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被他誘進泥沼的敵人。
古倫底騎兵首領在衝鋒的最前麵,此時距離國王最近。他看到國王斜提著長劍,劍上月般的寒光流動。
首領意識到了什麼。
國王驅馬向前。
黑暗中劍光彎月般地掠下。
鮮血從重騎兵首領咽喉中噴濺而出,他向後摔進泥濘裡。
泥漿很快地吞噬了他。
滾燙的血濺落在國王眼角,沿著他蒼白冰冷的臉往下,帶起了一道飽含戾氣而又詭豔的猩紅。國王冷冷地看著他的敵人們被沉默的沼澤吞噬。
國王撥馬,暴雨澆落到他身上。
猩紅鬥篷在雨中顏色深得仿佛透出濃稠的血腥味。
他對身邊剩下來的幾名誓約騎士說:
“走。”
冰冷的,沸騰的,瘋狂的……
那第一滴血已經落下來了,染紅了國王的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