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此時,白金漢公爵的靈柩停在聖威斯大教堂裡。
葬禮舉行的時間將在四天之後。而在這之前各個邦國,各個郡的代表已經從各地朝薔薇王宮趕來。白金漢公爵幾乎是上一個時代最後的帝國象征,他的葬禮意義遠超同時代的所有人。
在等待參加葬禮的人到來的這些天裡,約翰將軍守在他父親的靈柩之前。
這大概是約翰將軍與白金漢公爵相處時間最多的時候了吧。在他年幼的時候,白金漢公爵屢屢率兵出征,而等到他長大,他便將駐守戰場的任務從父親手中接了過來。與約翰將軍一同陪伴白金漢公爵的,還有公爵的老友們[1]。
查爾斯大副在國王歸來的那天也趕到了梅茨爾城堡,他進宮見了國王一麵,將一把劍交給了國王。
“這是他當初用的劍。”
查爾斯帶著幾分回憶地看著柄上鑲嵌著紅寶石的長劍。
“那時候他把它留在了船上,現在算物歸原主了。”
年輕時候的白金漢公爵離開沃爾威海盜的時候,曾經問過他們需不需一些物資上的支持。當時船上的海盜們將他轟下了船,嚷嚷著想要打劫大貴族他們總會有機會的。結果在白金漢公爵離開之後,他們在他住的房間裡發現了這把他留下來的寶劍。
這把劍應該是公爵的父親獅王查理在他成為騎士的時候,送給他的禮物。
在白金漢公爵將這把對他意義非凡的劍留給沃爾威海盜的時候,沃爾威的海盜們就認定了他也是兄弟的一員。
“讓它陪著他吧。”查爾斯說,笑了笑。
有身份的騎士下葬的時候,後人會以他的配劍作為陪葬。那是他忠實地履行了身為騎士勇敢征戰,守護領土保護弱小的象征。但是白金漢公爵的一切都化為了赤土,鎧甲與劍都沒能夠留下來。[2]
查爾斯知道這一點,他這一次來,也是為了將公爵的劍帶來。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教廷的慣例,主持白金漢公爵葬禮整個儀式的,應該是聖威斯大教堂的大主教,他是整個羅格朗地區的主教首腦。
但是,本該是葬禮中最重要人物之一的聖威斯大主教反倒被國王遺忘了。
或許,不該稱為遺忘。
而是,這一次的葬禮,國王並不打算讓聖威斯大主教參與。
“安尼爾神父到了。”
內務總管向國王彙報。
………………
安尼爾神父在薔薇王宮外等待國王的接見。
他伸手輕輕握著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在心中低聲念誦著聖書的段落。
他是應國王的邀請,在幾名薔薇騎士的保護——或者稱之為“看守”之下,趕來羅格朗首都梅茨爾城堡的。
“院長。”
年輕的勒米神父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導師,時不時將目光從他們麵前的幾
名薔薇騎士腰間的配劍上掃過,欲言又止。
按道理,作為一位偏僻之處的普通修道院院長,得到國王的召見應該是一件值得榮幸的事。但是……
勒米神父不由得又想起了這些天來傳得越來越廣的那個說法——
據說,北地的叛亂由聖廷挑起,白金漢公爵的死更是與聖廷有直接關係,這讓年輕的國王前所未有的暴怒。一向冷酷暴戾的君主有決心為他的叔父掀起一場血腥的報複,這報複風矛頭直指羅格朗境內的所有神職人員。
私底下交談的人隻把這件事當作飯後的談資,但是勒米神父卻不得不感到格外心驚。
他和普通的神父不同,在追隨安尼爾神父離開聖廷之前,他也接觸到了一些聖廷內的力量,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東西。
勒米神父覺得白金漢公爵之死與聖廷可能真的有關係。
如果白金漢公爵真的是死於聖廷之手,那麼一向有驚人之舉的國王,很有可能會對羅格朗境內的聖廷力量展開血腥的報複。
在這種時候,安尼爾院長接到國王的邀請,勒米神父很難控製自己不想多。
苦勸無果之後,勒米神父不放心自己的導師一個人前來殺機重重的王宮,於是再一次跟隨安尼爾神父到了這裡。一路上,他明顯地感受到來自薔薇騎士們的冷淡和敵意——這讓他越發惶惶不安。
在勒米神父眼中,瑰麗雄壯的薔薇王宮就是一個巨大的死刑場。
“沒事的,孩子。”
安尼爾神父睜開眼,他溫和地安撫著自己的學生。
安尼爾神父仰起頭,望著遠處聖威斯大教堂頂端的那個巨大十字,仿佛透過它看到了深淵海峽西岸的另外一個國家,還有那十字林立如森的聖廷。
勃萊西聖廷的動靜一天天地傳來,北地的戰火一日日地平息,安尼爾院長心中的痛苦與日俱增。
聖廷果然插手了北地的叛亂,他們以聖主的名義,讓無數的生命被卷入了戰爭的漩渦。
而戰爭隻會帶來仇恨。
國王即將對所有神職人員展開血腥報複的流言讓安尼爾院長感到不安。
在神職人員中,也許是有一些人,他們的確是聖廷的暗棋,但是同樣也有更多的人,他們與這些叛亂戰火毫無關係。他們不過隻是一些虔誠的青年,如今卻要因為聖廷與教皇他們的所作所為而承受這份仇恨。
而如今,那仇恨的洪流已經席卷而來了。
戰爭給人們帶來的痛苦是很難被抹去了,哪怕最終獲得了勝利,創傷依然沉重無比。與紐卡那和巴爾波直接交界的羅格朗自由城鎮在反叛中遭遇了慘無人道的屠殺,而反叛軍中其實很多人隻是簡單地聽從了領主的命令。
雙方的親人,兄長,死在這場戰爭裡,許多家庭在短短的兩個月之間破碎。
幸福成為幻影之後,人們就需要一個轉移仇恨的目標。那</p個傳言之所以能夠這麼迅速地傳播開,與這種沉痛和仇恨分不開關係。
安尼爾院長在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就預感到了這一幕。而這些天,他就開始感覺到人們對修道院態度的變化:人們不接受他們重建家園的幫助,窮人拒絕他們的施舍,前去做祈禱的人開始減少……
修道院中年輕的神父們在排斥麵前慢慢地垂下自己的頭,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