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那最初的魔鬼自百蟲爬出,所過之處白骨累累,在第三天他撕裂地獄,與諸神而戰。……諸神抹去他的名字,將他放逐自世界儘頭,深淵的鎖鏈上銘刻永恒的詛咒,他將被禁錮直至世界毀滅。”牧師站在血腥的戰場中,仰著頭觀看天空中的戰鬥,他以詩人般的語調吟誦著古老的往事。
時間流逝,一千年過去,可從眼下的這場麵卻能夠窺視到世界最初時故事裡狂妄的影子。
一道道刀刃般的烈陽從浪潮般的黑雲中衝出,天使與魔鬼的戰鬥將世界黑和白的兩麵碰撞在一起,令人眼花繚亂。經由魔鬼之血洗禮的龍骨長劍劍身變成猙獰的暗紅,每一次與天使手中的聖哉之劍碰撞的時候,就會有強烈的勁流爆發開,將所在的空間扭曲。
天空就像變成了一麵不斷被打碎的鏡子,裂痕累累。
聖火與黑蝶,熾日與烏雲。
在這樣極度激烈的戰場中,如果魔鬼一個失手,天使成功對王座之上的君主發動哪怕一次小小的進攻,那麼將已經將所有權柄賦予魔鬼的國王都將在頃刻之間死去。難以想象那個王座之上的凡人,是怎麼膽敢做出這樣百死一生的選擇。
“王權。”
牧師看著魔鬼斬斷了一位天使的聖哉之劍,然後轉身驅使群蝶攔下了想要借機繞過他去擊殺權柄真正擁有著國王的最後一位天使。
戰局已見分曉。
牧師搖搖頭,他明明身為牧師,卻對天空中的戰鬥呈現出一種信徒不該有的漠然。天使即將隕落,虔誠者該痛苦流涕,該絕望該迷惘,但他漠然得就好像在天空廝殺的不是他該信奉該跪拜的神之寵兒。
地麵上的戰鬥也將近尾聲,數目遠勝於羅格朗的神聖軍被大肆屠殺,指揮官們在混亂的戰場上大聲怒吼,想要遏製潰散卻無能為力。
牧師提著一個長匣子,穿行在混亂的戰場上,尋找韋斯特公爵。他巧妙地避開了英魂騎士們,而剩下的普通羅格朗士兵就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經過一樣。
在一處死人堆疊的低窪處,韋斯特顫栗著以死人屍體掩護自己,騎著骷髏戰馬肆意踐踏他們的英魂騎士徹底擊潰了他的自信,天使的隕落更是讓他感到萬分絕望。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伏身爛泥之中祈求聖主庇佑他們。
他聽到了羅格朗士兵逼近的聲音,伸手緊緊抓住身邊的闊劍。
“是我,公爵先生。”
牧師握著一把隨手從戰場撿來的斷槍,擋住了韋斯特公爵的闊劍。他穿過大半個血戰場,一身牧師長袍依舊乾乾淨淨。
韋斯特公爵瞠目結舌地看著在他印象裡低調沉默的牧師,直到此刻他才驚覺教皇西奧爾德到底在他身邊安插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您,您是要來幫助我的嗎?”
他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跪在地上,緊緊地抓住牧師的衣服。他所率領的勃萊西騎士在這場戰役中幾乎損失殆儘,這場原本以為能夠為自己改變處境的
戰役,反過來將他推進了真正的深淵。
“西……不,教皇陛下是派你來幫助我的,對不對?我願意向陛下獻上忠誠!”
牧師拍了拍他的肩膀,韋斯特公爵不自覺地鬆開了手。
“陛下對所有人皆報以寬容。”
牧師將匣子放到了韋斯特公爵身前,打開。
一麵放著是一把褐色的木弓,所用的木料上帶著奇特的天然花紋,那些花紋就像夜空群星的漩渦。木弓盛放在暗紅的綢緞上,卻像是盛放在鮮血之中。在看到這把弓的瞬間,韋斯特公爵隻覺得仿佛耳邊響起了群妖的尖嚎。
木弓旁邊還放著一支以隕星碎片打造的箭。
他不受控製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把散發詭異氣場的木弓。
牧師微微俯身,看著他抓起弓,以一種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恐怖狂熱將臉貼在弓身上。
魅妖之弓,又名背德之弓。
這是一把伴隨著詛咒和詭異色彩的弓,它原本是聖廷審判局的武器。但是它的主人一位傑出的審判者,用它將沼澤的魅妖全部擊殺之後,魅妖不甘和怨毒的靈魂寄宿在了木弓之上,反過來詛咒了那位堅韌的審判者。最後他在一天,用這把弓襲擊了一名紅衣主教,背叛了教廷。
從那以後,這把弓就被聖廷列入了“禁忌之物”,束之高閣。據說拿到這把弓的人,都會背棄自己原本的立場,最後身敗名裂而死。
“真是一把好弓,能試試就好了。”
韋斯特公爵喃喃地說,他伸手去抓匣中的箭。
“遵從您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牧師說,他朝韋斯特公爵微微欠身,然後離開了這個小低窪。
除了他自己和韋斯特公爵,再沒有知道在這血肉紛飛的戰場上,發生過這一幕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