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嗎?
今日她剛聽到程嬰說起,他要去天牢之事。
晚上卓定便告訴她,父親已從昭獄被轉入了天牢。
夢境中那樣深刻而又痛苦的記憶,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她,入京後一定要小心謹慎,萬不可掉以輕心。
程嬰或許是知道了什麼嗎?
他是故意把入天牢的消息傳遞給她的嗎?
一時,哪怕機敏如沈絳,竟也有些亂了心神。
“三小姐,我已讓人去問過對方,可有辦法入天牢。雖說天牢看守也嚴格,但是若扮成雜役入內,也不是沒有機會。”
沈絳蹙眉,低聲說:“花錢買消息尚可,但若是花錢混進天牢,風險太大。這些人未必就靠譜。”
畢竟混進天牢這種地方,風險太大,若沒有十足把握,沈絳是不肯信對方的。
至於去求程嬰,沈絳也沒想好。
他說今日遞了折子,那說不準明日就會入天牢。
隻有這一個晚上的時間了,她得考慮清楚。
一整個晚上,沈絳就心神恍惚,就連阿鳶說的話,她都一句都沒聽到耳中。
她本坐在桌子上看書,誰知看著看著,竟歪著腦袋昏睡了過去。
很快,她似乎入了一段夢。
夢中她也正坐在椅子上,對麵則坐著另外一個人,她似乎在於對方說話,可是她卻一句都聽不到。
而當她抬頭看過去的時候,隻有朦朦朧朧的一片。
她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是沈絳能模糊感覺到,這是個女子。
直到對方將一樣東西遞過來,沈絳伸手接過,垂眸時,瞧見她手掌的虎口處,有一顆明顯的黑痣,像是墨汁滴在上麵。
很快,畫麵一轉,便是她倒在地上的場景。
於是她再次聽到了那段熟悉的對話。
“紅顏薄命呐。”
“這等絕色美人也下得去手,當真是狠心。”
……
螢螢燭火,輕擺搖曳,將一室黑暗籠成朦朧一片。
驚醒的沈絳坐在椅子上,偏頭茫然看了一眼四周,這裡是她租下的小院。
外麵不知何時起,竟雨聲再起。
點點雨滴,打在窗欞上,這才將她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她又夢到自己被害的場景了,隻是這次似乎夢往前延伸了點,最起碼她知道,自己死之前見過的最後一人,是個女子。
女子。
沈絳的心情似乎沒那般沉重,她猛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伸手拿起一把紙傘。
自入春之後,即便是京城這樣的北方,也在頻繁下雨。
她甚至沒顧得上換鞋子,踩著腳上的繡鞋,微拎著裙擺,就開門出去了。
待她站在隔壁院子,伸手拍響門時,腦子裡的弦似乎還是緊繃著的。
雨夜中,敲門聲似乎被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地的聲音所掩蓋。
就在沈絳猶豫著,要不要回去時,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從傘下抬頭,以為看見的會是清明,可是映入眼簾的人,卻是那道長身玉立的高挑人影。
他依舊撐著那把天青色油紙傘,勁瘦的身姿立於雨中。
“三公子,”沈絳望著他,輕喚了聲。
可是求人的話,卻在嘴邊,遲遲無法說出口。
天牢哪怕不如昭獄那般危險,可若是被人察覺自己跟著他混入進去,隻怕也會連累三公子吧。
謝看著眼前欲說還休的姑娘,輕聲說:“外麵雨大,要不三姑娘進來再說?”
“不,不用。”沈絳下意識道。
或許是因為天色太暗,頭頂天際早已經被漫天的烏雲遮蔽,連一絲星光都未漏下來,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反倒是有了開口的勇氣。
她緩緩道:“我能與三公子一塊入天牢嗎?”
“三姑娘想何時去?”
沈絳一愣。
求人的是她,此刻愣住的還是她。
沈絳望著程嬰出塵的身姿,臉上帶著錯愕,反而問道:“三公子不問我為什麼嗎?”
“天牢那等地方,不是酒樓也非戲園子,若不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誰又會想要入那樣的地方。”謝清朗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個聲音在雨幕中穿透而來,瞬間,周圍的雨聲、風聲似乎都消失了。
唯有他說的每個字都落在了沈絳的心頭。
沈絳眼底似鼓鼓脹脹,想有無數的話想要說,結果卻反而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許久,她輕聲說:“三公子,日後若是有需要,我亦會肝腦塗地。”
謝低聲一笑,這才說:“不過我倒是有件事,得讓三姑娘替我辦。”
“何事?”沈絳抬起頭開心問道。
“明日起,就得勞煩三姑娘當我的小廝了。”
沈絳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為官者身邊跟著小廝,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這是要讓她扮成他的小廝,再帶她入天牢。
沈絳立即笑起來:“當三公子的小廝,我求之不得。”
第二日,沈絳一身男裝出現在謝家中。
隻是謝看了她一眼後,似微蹙了下眉心,沈絳問道:“可是我的打扮有什麼不妥?”
“確實不妥。”
沈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身成衣還是她一大清早在外頭鋪子買的。
價格便宜,用料普通,小廝穿上並無不妥呀。
直到對麵的謝,再抬頭望著她,一雙黑眸光華瀲灩,似乎昨夜未出現的星光此刻都落進了他的眸底。
他說道:“問題太大了。”
沈絳瞪大眼睛望著他,竟是一時分辨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戲弄自己。
“哪有這樣俊俏的小廝。”他輕聲說道。
沈絳這下徹底漲紅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