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抱著她,問她現在身上的傷口還疼嗎?
昨日太醫說她脈搏微弱時,謝幾欲發狂,他望著躺在床上的人,恨不得讓謝仲麟、讓方定修,讓那些該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的人,都立即付出代價。
好在,他的小姑娘比任何人都堅強。
她挺過來了。
“世子殿下?”沈絳有些疑惑的叫了一聲。
謝回過神,這才將手中的碗,輕輕遞到她麵前,低聲說道:“先把藥喝了。”
一股刺鼻的草藥之味,撲麵而來。
沈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謝見她不接,竟在旁邊的圓凳上坐下,勺子在藥碗裡輕攪了攪,待他修長手指捏著細白瓷湯勺,將一勺藥送到沈絳唇邊:“此藥雖苦,卻良藥苦口。三姑娘先忍耐些,將藥喝完。”
沈絳眼睫輕扇,清麗雙眸中,似乎透著些許不解。
這位郢王世子待她未免太好了些?
沈絳又想起第一次在護國寺,他將楊雷吊在水中折磨,那樣冷漠又殺伐決斷的一個人。哪怕剛才那個小宮女說什麼,皇宮中人都說世子殿下性子溫和,她都不相信。
這樣的男人,骨子裡都是冷靜又疏離的。
可是他待自己的種種不同。
難道那次護國寺,他竟是對自己一見鐘情??
這個念頭出現在沈絳腦海中,居然久久回蕩,無法輕鬆揮散而去。原本在心底無法接受的答案,一旦被猜想出來,就成了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這位世子殿下,待自己確實與眾不同。
若說護國寺是因為楊雷擾了寺裡的清靜,打擾了釋然大師的法會。
那這次登聞鼓呢,這般巧合就趕到,反倒讓人懷疑。
她自己呢?
沈絳皺眉,她對這位世子的了解,大多出自傳聞。說實話,她確實有那麼一絲羨慕他的肆意,人生在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才是最難得的事情。
可也僅僅而已。
對她而言,世子殿下更多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男人,卻又在她最重要的時候,施手相救,這份情誼,她應當銜草結環,以報他的恩德。
她對世子絕無一絲旖念異思,如今這送到唇邊的湯勺,卻叫她左右為難。
若是她直言拒絕,世子也並未表露心跡,反而顯得她太過想當然。可若是世子當真有那樣的心思,她更不該在舉止上曖昧,叫他有一絲念想。
畢竟她心中隻有三公子一個人。
她並非朝秦暮楚之人,一定認定,哪怕三公子身份卑微,世子地位尊崇,她亦不會後悔。
沈絳心底思來想去,最後她伸手去接謝手中的藥碗,仰脖,竟一口氣將碗內苦的讓唇舌發麻的藥汁,全都喝了下去。
待她喝完,這才說道:“一口一口喝,苦味綿長,倒不如這麼一口喝完,來的利索。”
謝正要起身,給她倒水,就聽沈絳道:“世子殿下,不必親自做,我喚宮女進來便好。”
可是謝已經將水倒好,再次遞了過來。
沈絳無法,隻能接過。
待她喝完之後,坐在床邊,心頭依舊淩亂。
反而是謝坐下來,他將腰間的一個荷包拿了下來,沒想到竟從裡麵倒出了幾顆糖,他道:“這是西洋人進貢的奶糖,你吃一顆,正好能解口中苦味。”
沈絳頭皮都開始發麻。
反而是謝見她不動彈,輕聲問:“不喜歡吃這樣的糖?那我讓人給你拿蜜餞過來。”
“不用。”沈絳搖頭。
待沈絳拿了一顆,這才發現,這糖塊圓溜溜,是一種極濃鬱的白色,剛打開就能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奶香味。
沈絳深吸一口氣,將奶糖放入口中。
沒想到糖粒剛入唇,口腔裡就爆發了一股濃鬱的奶香味,這種味道並不腥,是那種帶著甘甜的奶味,這種的味道很快在唇齒間溢滿,將先前藥草的苦澀味道,儘數都掩蓋。
這樣的甜味似乎順著津液,彌漫到血液,整個身體都仿佛漸漸活了過來。
她本就嗜甜,這樣的奶糖更是戳中了她的喜好。
眼看著她快樂的眯著眼睛,謝忍不住低笑一聲,問道:“甜嗎?”
“甜。”
沈絳說完,才發覺不對勁,她趕緊斂起太過享受的表情,輕聲道:“謝謝世子殿下。”
待她將口中奶糖,儘數吃完。
就見謝將荷包直接遞了過來:“裡麵還有幾顆,每次喝藥時,都可吃上一粒。”
沈絳盯著眼前荷包。
突然她抬起頭,輕聲說:“世子殿下,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
“我有一心悅之人,如今我在宮中不能出去,他在宮外一定極擔心我。您能幫我送一封信給他嗎?也免去他的擔心。”
沈絳眼看著麵前的男人,身形一下僵住,就連舉著荷包的手掌,似乎都往後縮了下。
許久,許久,她終於聽到眼前男人輕聲應了句:“好。”
“謝謝殿下。”沈絳鬆了一口氣。
她說的這般清楚,世子殿下定當能明白吧。
不過沈絳想了想,還是說:“世子對我的救命之恩,沈絳當銜草結環,倘若日後,殿下若是有用我之處,不管沈絳身在何方,萬水千山,定來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