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就意氣風發,說起這樣一番話,更是叫人信服。
沈絳:“……”
一旁的沈殊音抬起手指,輕掩了下唇邊的笑意。
這客棧地方並不算大,洗澡也隻能輪番洗完。
好在隔壁不遠,就有家成衣鋪子,沈絳和沈殊音先去買了兩套衣裳回來,順便給兩個男人也看了看。
姐妹兩人,買自己的倒是很快。
反正這鎮上的鋪子,衣裳料子就是普通,針線活也是一般。
給兩個男人選衣裳的時候,兩人卻討論了不少。
沈絳指了指一套淺藍繡卷雲紋長袍,笑道:“這套適合三公子,他穿起來肯定優雅又貴氣。”
“我覺得倒是適合林公子,他年紀小……”沈殊音柔聲說著。
一聽這話,沈絳就不開心了,她說:“我們三公子年紀很大嗎?他這個年紀正是穩重持成的大好年華。”
“掌櫃的,幫我把這件衣裳包起來。”
沈殊音扭頭看她,抬手就在她額頭上點了點:“女生外向,說的便是你。”
“大姐姐,你還敢說我,那個林度飛與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沈絳早就好奇的要命,隻是剛才謝與林度飛都在身側,她沒辦法細問。
現在總算是找到了機會。
沈殊音正在看一件墨色長袍,這樣濃墨般的顏色,少年人穿上隻怕會顯得更加英武,倒也挺配他的。
她避重就輕道:“林校尉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昨夜為了救我,在水裡泡了許久,我給他買衣裳是應該的。”
“他可是千裡迢迢來救你呢。”沈絳偷偷打量她的表情。
沈殊音卻神色如常:“他不是說了,他是在維護公理正義。”
沈絳:“……”
這話真該叫林度飛本人來聽聽。
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沈殊音並非不懂風情之人,她樣貌出眾,未出閣時,是整個京城世家貴公子追捧的對象,宴會上,隻要她出現,那些未婚公子哥的眼中便隻有她。
可她經過與方定修這一遭之後,發現情愛如露水。
即便是再動聽的誓言,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她自問成親這幾年,視方定修如天。他誇她做的中衣最是舒服,於是四年來,他所有中衣、鞋襪,全都出自她之手。
他喜歡吃的菜,愛喝的茶,用慣了的東西。
她一一記在心頭。
沈殊音以為這便是成親,便是相守一世,應該做的事情。
如今看來,哪怕她做的再好,一旦她的家族與他的權勢產生衝突,她依舊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男人心中最重要的,終究還是無上權勢。
沈殊音如今心如止水,不會再被輕易撩動。
*
等大家洗漱好了,謝正準備去房中叫沈絳用膳,還沒到門口,就看見房門被打開,然後走出兩個同穿著粉色衣裳的姑娘。
定睛一看,竟是她們姐妹。
兩姑娘本就有些相似,這穿起來一模一樣的衣裳,叫人眼前一恍。
不遠處的林度飛,也正好出來,瞧見站在走廊上的姑娘們。
兩個男人一下都愣住了。
“看傻眼了?”沈絳幾步跨到謝身前,仰頭望著他。
沈絳長這般大,還從未與沈殊音穿過一樣的衣裳,方才這個成衣鋪子裡,也就這件粉色衣裳還算好看。
還正好有兩件。
姐妹兩人一人一件。
謝低頭看她,見她眼睛晶亮,猶如繁星落進眸底,低低道:“極好看。”
沈絳心情總算鬆快了些。
他們沒法馬上離開此地,就是想要等卓定他們。
沈絳一路上留下了暗號,隻要他們留心,應該能看到。
“那個殺手現在怎麼樣了?”沈絳問道。
那人被沈絳刺中大腿,無法便利行走,這會兒還在廂房裡捆著呢。
謝:“大夫來看過,敷了草藥,又包紮了起來,並不傷及性命。”
“他是重要人證,我們得把這個人活著帶回京城。”沈絳說道。
陳平說北上一路的驛站,都被人看守著。但是那些人應該也是有勢力範圍,就比如這裡,他們現在位於臨州和京城之間。
如今陳平已死,與他一道上京的其他七人,也早已命喪途中。
“既然驛站被封鎖,我們就走水路吧。”謝說道。
其餘三人緩緩點頭,都同意這個主意。
隻是這水路該如何走,也是個問題。
對方既然一路上嚴控驛站,難道就沒盯著水路嗎?京杭運河往來那麼多船隻,他們在揚州地界,肯定是盯嚴了。
但是沿江的口岸,也可能有他們的人。
沈絳幾人在客棧等了一日,總算等到卓定他們。
原來有個護衛被炸彈的衝擊波,撞傷了腦袋,昏迷了足足一日。
這一日,他們也不是白等的,謝去鎮上打聽過,要想去京城,鎮上沒有這樣的船,得去臨州。
果然還得是去臨州。
他們商議了一番,覺得陸路不安全,不如直接走水路。
於是第二日,一行人前往臨州。
到了臨州,卓定去碼頭探路,船隻確實有,但他發現碼頭上總有人盯著。
“咱們這麼多人,如果貿然前往碼頭,肯定會引起注意。若單單隻有我們也就罷了,這個殺手也在,他若是胡言亂語。說不定一切都會暴露。”
謝慢條斯理說著,手指在案桌上輕扣。
林度飛有些惱火,不由道:“咱們這些光明正大的人,反而忌憚鼠輩。”
無奈,形式比人強。
幾人聚在客棧內,在討論怎麼藏匿行蹤。
直到謝起身,推開窗子,這客棧是臨街的,所以街道上吵吵嚷嚷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此刻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飄入眾人耳中。
謝扭頭望著他們,淡而一笑:“我們為何要藏匿行蹤?”
他們真正要藏匿的,並不是他們。
而是那個受傷的殺手。
翌日,臨州街頭上出現一個迎親隊伍,對於這一幕,街上眾人卻是習以為常。
誰還沒瞧見過成親呢。
不過今日這個成親隊伍,卻吸引了不少小娘子的眼光,隻因騎著馬的那位新郎官,長得著實是標致。
怎麼個標致呢。
那麼一張臉,在這一身紅衣襯托下,簡直是俊美如仙人下凡。
這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來到碼頭。
果然,有人將他們攔住,上來就要搜箱子檢查。
於是前頭的侍衛,趕緊回來稟告道:“大人,這些人竟要開新娘子的嫁妝箱子。”
這一聲大人,喊的那個攔人的小吏心頭一跳。
待他朝這邊看過來,隻聽雪白高頭大馬上,騎著一個身著紅衣的男子,他頭戴玉冠,兩條紅色飄帶在半空中飛舞著。
男子五官深邃,輪廓鮮明,明明這麼一身紅色豔麗裝扮,卻反而襯得他如玉般溫潤出塵。
小吏實在有些詫異,臨州城沒說過有哪位大人,長得這麼俊美。
直到騎在馬背上的新郎官,策馬上前,垂眸望著攔著小吏:“本官乃是京兆府七品推官,來臨州迎娶妻子,敢問是觸了哪條法令,要搜查我們的箱子?”
說著,他將懷中的令牌掏出來。
小吏在碼頭上耀武揚威慣了,哪曾想到,這回真的撞上了不該惹的。
雖說這七品官聽著不大,可人家是京官呐。
況且看這位大人如此年輕,氣質不凡,說不準還是什麼世家貴族子弟,這個小吏越想越是冷汗津津。
於是他趕緊跪下,說道:“大人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該衝撞了大人的喜事。”
“今日乃是本官大喜之日,算你走運。”謝冷著眉眼,生出了幾分淩厲。
小吏不住磕頭。
就聽他又朗聲道:“若是衝撞我家娘子,定是饒不了你。”
此刻坐在轎子裡的沈絳,聽到外麵的動靜。
待聽到娘子二字時,忍不住捏緊手中握著的蘋果。
原來昨日他們撞上彆人成親,謝便想到這個主意。他們這麼多人確實會引人注意,特彆是林度飛和卓定他們,一看就是練家子。
習武之人,走路的身形都與尋常人不一樣。
沈絳這次為了救沈殊音,帶了十幾名護衛出來。
所以這麼多人,想要不引起彆人注意,喬裝成迎親隊伍,最是方便。
沈殊音不願與林度飛扮成一對夫妻。
新娘和新郎官的人選,自然也就是謝和沈絳二人。
小吏放行後,眾人趕緊將轎子抬到船邊,沈絳下轎之後,假扮成丫鬟的沈殊音,將紅繡球遞到她手中,另一邊則遞給謝。
這是讓謝牽著沈絳上船。
謝隻看了一眼,卻沒接過,反而彎腰將沈絳一把抱起。
“船板濕滑,我抱你上去。”
沈殊音低頭看了一眼搭在船頭和岸邊的那塊長木板,也許是常年在河邊使用,木板被水汽浸泡成深色,泛著油膩的光澤。
突然,沈殊音眼角一酸。
這樣的細枝末節,能被他注意到。
三公子,真的很喜歡她的灼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