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女子是站在河岸邊,一般站在對麵的,都是花樓裡的妓子,而站在河邊的,都是畫舫上的女子。
“就是那一艘。”女子指了指身後並排的幾艘畫舫。
這些畫舫上隻有船夫,還未有客人上船。
沈絳做個手勢:“那勞煩姐姐,前頭帶路了。”
女子心中大喜,她沒想到,自己一句話,便讓這位小公子上了船。
於是她在周圍妓子的嫉恨的眼神中,領著兩位貴客,上了自己的畫舫。
走近一看,就知這艘畫舫,隻怕有些年頭。甲板上的雕漆已有些脫落,船艙周圍,懸掛著精致的花燈,隻不過他們未上船前,隻燃了一半的花燈。
待他們上船後,船上前前後後的燈盞,都點了起來。
猶如湖麵上又亮起了一顆明珠。
船艙內極為暖和,點燃著一種甜膩的香味,他們上船後,侍女開始端上酒水吃食,接著一個年輕姑娘,娉婷而出。
她身上隻裹著一層極薄的衣衫,領口開的極低,隆起的胸膛,在視覺上,有種白花花一片的感覺。
顯然這才是畫舫上壓箱底的姑娘。
年輕,肌膚緊致,容貌姣好,能留得住一個個客人。
這姑娘一進船艙裡,眼神就落在了謝身上,她雖整日在男人堆裡摸爬滾打,卻也未曾見過這樣的男子。
相較於那些肥頭大耳的恩客,眼前兩人猶如仙人之姿。
“奴家玉翩翩,不知公子貴姓,”年輕女子猶若無骨的靠在謝身側。
隻是未等她挨近,就被謝一個冷漠眼風掃過,竟活生生僵在原地。
謝皺眉:“你會唱曲嗎?”
年輕女子心中忐忑,輕輕點頭。
“去對麵先唱幾首曲子吧。”謝淡淡道。
女子沒反應過來,尋常客人,誰見了她不是先要上下其手,占上點便宜,都舍不得鬆開她。
更有甚者,喝酒都要她用小口渡過去。
於是這位玉姑娘,委委屈屈起身,取下牆壁上懸掛著的琵琶,輕聲問:“公子想聽什麼?”
“從你拿手的先彈。”謝聲音始終冷淡。
反而是一旁的沈絳,接過那個年長女子的酒杯,輕笑道:“姐姐叫什麼名字?”
“奴家叫瑤娘,”瑤娘將酒盞端到沈絳身前,柔柔問道:“不知小公子貴姓。”
沈絳輕笑:“我姓姚。”
“原來是姚小公子,奴家失敬了。”瑤娘端起酒盞,湊到自己唇邊,先喝了一口。
隨後她輕聲說:“公子口音聽起來,倒不像是江南人士。”
“姐姐,真是好耳力。我乃是京城人士,這幾日剛來揚州。”沈絳並沒有掩蓋自己的來處,隻是在身份上做了假。
他們這次是打著來揚州開鋪子的名頭,她之所以未用沈絳的名字。
就是怕江南這團亂象的背後,藏著的是京城的某個人。
若是真的跟京城有關,沈絳之前在登聞鼓之事中,表現的太過顯眼,怕惹人注意。
所以她乾脆借用了姚羨妹妹的名字,反正他確實有個跟沈絳年紀相仿的庶出妹妹,誰都知道朱顏閣的老板姓姚。
誰都不知道的是,其實朱顏閣有兩個老板。
真正掌權那位,姓沈。
瑤娘一邊給她溫酒,一邊閒聊說:“小公子,來江南是遊玩,還是尋親?”
“都不是。”沈絳將折扇握住,輕搖了下。
她笑道:“不如姐姐猜一下?”
瑤娘含笑:“奴家愚笨,猜不到小公子的來意。”
沈絳倒也不賣關子,乾脆問道:“瑤娘可知京城朱顏閣?”
彆說瑤娘溫酒的動作一頓,就連前麵正在撥弄琴弦的玉翩翩,都愣了下。這大半年來,自從京城朱顏閣的貨物進入江南之後,很是引起了風靡。
女子嘛,本就愛比較,更彆說這些妓子了。
特彆是在妓子之間,也有著各種比較。
能用得上十五貫一盒胭脂的妓子,那才是真正當紅的。
甚至也有客人,投其所好,買下一盒又一盒,送給自己相好的姑娘。
沈絳緩緩道:“朱顏閣便是我兄長所開,如今兄長委托我到揚州,開設在江南第一家鋪子,所以我才來了這裡。誰知一到揚州,便發現,揚州果然是繁華之地。”
“原來朱顏閣竟是公子家的產業,瑤娘失敬了。”
沈絳得意的抬起了下巴,將一個涉世未深的富貴小公子模樣,表現的淋漓儘致。
得知眼前這兩位公子,確實是京城來的富商,船艙內的氣氛更加火熱。
瑤娘極儘所能的奉承沈絳,而沈絳似乎也被她奉承的飄飄欲仙,眼看就要找不到北。
反而是對麵的玉翩翩,一首又一首的歎完,那位玉人般的清冷公子,始終不叫停。
終於她一曲終了,楚楚可憐問道:“公子,可要奴家伺候您吃酒。”
謝冷漠抬頭,張嘴吐出三個字:“繼續彈。”
坐在一旁的沈絳,嘴邊溢出一抹得意輕笑。
卻不想,在兩人緊挨著的座位下,沈絳垂著的手掌,被身側悄然摸過來的手指,輕輕捏住。
他一根一根捏著她的手指,似在小小懲罰。
卻又舍不得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