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來這買畫的,就沒有對掌櫃這般不客氣的。
他咬牙道:“好呀,我非要讓你知道知道,這揚州城裡誰說了算。”
可他剛說完,謝突然上前,抵住他的脖子:“你隻是個賣畫的,說到底不過是個下人。我若真的把你打死,隻怕趙爺看在一千兩銀子的份上,也不會為難我們。”
沈絳和掌櫃同時一怔。
待他們拿著畫,沈絳出門臉色都還不太好看。
“怎麼了?”謝扭頭看向她。
沈絳深吸一口氣:“這畫是要買給那個趙爺?”
謝解釋道:“我這次暗訪,聖上給我派了一些侍衛,在我們離開京城之前,他們已經啟程來揚州。這個鋪子就是他們打探到的消息,這幅畫就是外地客商來揚州,給姓趙的投名帖。”
“一千兩換一幅假畫,這投名帖還真夠貴的。”
沈絳突然苦著臉:“那方才我打了那個掌櫃的一拳,豈不是要壞事?”
“彆擔心,你行事莽撞了些,反而讓他們更加放心。”
沈絳笑道:“所以我如今就是要假扮成一個莽撞衝動的小公子,初出茅廬,看起來格外好騙。”
“阿絳,果然聰明。”謝伸手摸了下她的頭。
沈絳將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打開,露出一雙眼睛,盯著他:“那為何你先前不跟我說,害得我差點以為要壞了你的事情。”
“是我的錯,早晨出來的急,還未來得及與你說。”
謝也是沒想到,沈絳會出手教訓那個掌櫃。
*
果然第二日,那個牙行經紀一早就來了。
沈絳和謝隨著他,一路到了瘦西湖畔的一處酒樓。
兩人剛到門口,就聽裡麵鶯鶯燕燕笑聲不斷。
這一大清早,就如此荒淫無度,這個姓趙的真當自己是揚州的土皇帝了。
不過他們入內,才發現包廂內的場景,倒也還好。
隻見兩個姑娘一人懷抱琵琶,一人手中撫琴,正用吳儂軟語唱著纏綿的小曲兒,而坐在桌旁邊的中年男子,身側則有一個綿若無骨的姑娘,正用筷子,喂他吃東西。
“趙爺,奴家喂你的,好不好吃。”女子嬌滴滴道。
趙忠朝抬手,撫摸著她細膩的手背,心滿意足的眯著眼睛:“好吃,好吃。”
謝望著此人,臉上帶著恍然道:“原來閣下就是名滿揚州的趙爺。”
沈絳則是露出一臉吃驚,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也是極完美的符合她初出茅廬的身份。
趙忠朝將兩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這才笑道:“想必這位就是程公子吧,我早就聽聞,咱們揚州剛來了兩位俊公子。”
“我等二人,不過是初入揚州而已。”謝道。
趙忠朝卻絲毫不介意,讓他們知道,自己在揚州手眼通天的事情。
他說:“你們二人一入這瘦西湖,就將兩岸的多少小娘子迷住了。”
“不敢當。”謝輕笑。
趙忠朝衝著一旁的椅子努努嘴,“彆站著,都先坐下吧。”
兩人坐下後,謝就順勢將昨日剛買下的畫,遞給了趙忠朝,說道:“我初入揚州,自然也打探了一番,特尋得這份吳道子的真跡,不知趙爺可還喜歡?”
待趙忠朝身邊的女子,從謝手中接過畫卷,還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難怪那日他們在瘦西湖畔,能引起那樣大的動靜。
就這位程公子的俊俏模樣,即便是不要銀子,也不知有多少人願意陪他呢。
趙忠朝打開畫,朝底部看了一眼,這幅畫上麵有標記。
果真是在他的鋪子裡麵買的。
“不知道程公子來揚州,是想要做什麼生意?”趙忠朝問道。
謝輕笑:“聽聞趙爺手中有鹽引。”
趙忠朝眯著眼睛朝他看了過來,冷笑一聲:“胃口倒是不小。”
“想要賺錢,自然得有大胃口。”謝淡淡道。
趙忠朝朝他瞥了一眼:“那你有什麼?”
“船和銀子。”
趙忠朝對他的話,半信半疑,直到謝說:“江泉程氏。”
這下趙忠朝忍不住坐直了身體,他望著程嬰,一臉驚訝:“沒想到程公子竟是江泉程氏。”
江泉程家,乃是大晉出了名的造船家族。
傳聞程家祖師爺,對造船格外感興趣,甚至造出了能出海的大船。
可以說,除了朝廷的工匠藝人之外,江泉程家手中所保留的圖紙,可造出能出海的大船。
如今江南一帶,那些出海的商船,都或多或少與程家有關係。
隻是程家太過低調,一直悶聲發大財。
趙忠朝自然也派人調查了他們兩人的身份,隻是時間太短,還尚未傳回消息。
“程公子既是程家人,又何必來揚州找門路做生意。”趙忠朝狐疑道。
謝搖頭,低聲說:“趙爺有所不知,像我們這樣的氏族子弟,若是不自己做出些本事,以後在家族中是並不能說上什麼話的。”
一聽這話,趙忠朝卻讚同的點頭:“若是自己沒有本事,出身豪富又如何。”
他這麼一想又覺得得意,自己雖出身低微,如今卻能與這些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平起平坐,這些人甚至還要求著自己給賞口飯吃。
“既然是這樣,我就先收下這幅畫。”
隨後他轉頭看向沈絳,不由奇怪道:“不知這位小公子?”
“我姓姚,是來揚州找鋪子做買賣的。”沈絳直言不諱道。
趙忠朝盯著她的臉,瞧了又瞧,他並不好男風。
隻是這小公子的臉皮未免也太白了些,瞧著嫩滑可口,也不知手感是不是比他身邊這個小嬌娘還要好。
沈絳並不知道他心底的齷蹉心思。
但謝卻因為趙忠朝直勾勾的眼睛,皺起了眉頭。
好在趙忠朝也並非真的色膽包天,很快他收回目光,輕笑說:“姚公子難道就是京城朱顏閣的主家?”
“原來趙爺也聽聞過朱顏閣的名號。”
趙忠朝哼笑一聲:“豈止是聽過。”
他可真是花了不知道多少冤枉錢。
不過這次他們與趙忠朝,確實算得上是相談甚歡。
直到他們離開,兩人在回客棧的路上,竟險些被堵住。
“這前頭怎麼回事?”沈絳抬頭看過去。
因為前麵被封路,所以他們過不去。
原來他們正好走到了揚州府衙附近,隻聽一個人說道:“是京城裡派來的巡撫大人到了,府尹大人派人封了路,怕巡撫被人衝撞呢。”
巡視揚州的巡撫?
沈絳詫異的朝身側的謝看了一眼。
直到她重新轉頭,正好不遠處的馬車漸漸到了跟前。
待馬車停下,府衙門口站著不少官員,為首的那位府尹大人,竟親自上前迎接。
接著,從馬車裡步下一個身著監察禦史官服的男子。
隻聽他身姿挺拔如鬆,雖隻能瞧見側顏,但他嘴角緊抿,一臉冷肅。
溫辭安。
沈絳沒想到從京城來揚州的巡按大人,居然是溫辭安。
於是她忍了一路,待到了客棧小院,這才問道:“三公子,為何又來了一位巡撫?”
“我乃是暗訪揚州,所以我想是皇上又派人過來,在明處巡視揚州,這樣揚州上下的目光都會被現在這個監察禦史吸引。”
沈絳大驚:“那溫大人在明處,豈不是危險?”
聽著她焦急的語氣,謝心中莫名被紮中。
許久,他低聲問“你很關心這位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