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公子你要是想要拿到他們的罪證,就必須要在除夕夜,將這些人一網打儘,要不然的話,他們將這些兵器運到海外孤島,偌大的海域不亞於大海裡撈針。”
不用沈絳提醒,謝也想到這一點。
看來不僅是這些揚州官員要在除夕夜行動,他們也需要在除夕夜行動。
沈絳又將之前姚寒山說的那句話,重新問了遍:“先生,你之前為何說除夕夜是我們的死期,難道他們在除夕夜的時候,也同時準備對我們下手。”
“算你還不笨。”
姚寒山直言道:“我之所以來找你們,就是因為得到消息,他們會在除夕夜將這批兵器運往海外,同時還要對那些采礦的流民下手。我雖有消息,卻並無營救人的實力。”
“您既是受皇命暗訪揚州,勢必有皇帝的手令,有調動駐軍的權利。”
沈絳轉頭看向謝,一臉期待道:“三公子,聖上可給了你手諭?”
事到如今,謝也沒什麼可隱瞞,開口說道:“臨來之前,聖上確實給了我一道手諭,隻是皇上明言,此令非到萬不得已,不可示人。”
姚寒山冷笑:“老皇帝自個坐在皇宮內院,他以為這江南的人都是什麼臭魚爛蝦,你一個人帶著這麼幾個暗衛,就算能調查到這些證據又如何。你能帶走這些證據嗎?”
“既然我已到了揚州,便一定會將這些人、這些東西都留下。”
姚寒山再次打量了他一番,“你倒是有信心。”
“那你能說說,你打算怎麼留下這些人?”
謝輕聲一笑,卻搖頭道:“此事尚未到時候,還請先生恕我無法現在就說出來。”
姚寒山並不奇怪他對自己保密,既是秘密行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鐵礦的那些流民呢,你不會打算不管他們吧?”姚寒山追問。
謝皺眉,思慮了許久說:“此事我會讓我的暗衛去辦,一定會將他們都救出來。”
姚寒山卻並不相信,說道:“鐵礦中有重兵把守,你派出幾個暗衛,怎麼可能救的出這些人。若真是這般容易,我何至於來尋你們。”
“讓我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絳,突然開口道。
謝和姚寒山同時扭頭看向沈絳,竟異口同聲道:“不可。”
“為何不可,我來揚州,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這些失蹤的流民,救出他們,完成陳平的遺願。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他們身在何方,更知道他們即將遭遇什麼。要是現在還是猶猶豫豫,很可能錯失救人的最好時機。”
沈絳站了起來:“除夕當夜,三公子前往碼頭,交接船隻,到時候揚州城內的官兵極可能都集中在碼頭,三公子儘量拖住這些人。隻要等到援軍,便可一舉拿下。”
“我可以趁機帶人前往鐵礦,救下那些礦工。”
謝當即不同意:“這還是太過冒險。兩江總督薛世榮是他們的後台,要是薛世榮也參與到這其中,他們很可能會從其他州府調來駐軍。到時候哪怕揚州府的駐軍都在碼頭,也很可能還有彆處的駐軍支援。”
“那些駐軍若是及時趕到鐵礦,你極可能會被包圍。”
沈絳堅定道:“這種肯定是最壞的情況,所以一切都要靠三公子。”
“隻要你能迅速解決碼頭之事,抓住張儉、趙忠朝之流,我在鐵礦中哪怕被包圍,也一定會堅持到你來救我。”
謝還是搖頭:“不行,這件事不是非要你去不可。”
“碼頭之事,需要三公子,而鐵礦一行,也必須由我去才行。”沈絳態度堅決。
沈絳打定主意,便立即開始準備營救計劃。
姚寒山倒是對她的決定,沒有異議。
於是他們回到雲夢園,開始指定這次的鐵礦營救計劃。
鐵礦有重兵把守,又是易守難攻之地,想要強行攻入,需要大批軍隊。
他們如今時間緊張,壓根無法調集軍隊。
況且整個江南都是薛世榮的人,哪怕謝手中有皇上賜下的調兵手諭,但隻怕他們前頭調兵,後頭就會被人告密到薛世榮那裡。
到時候不管哪怕他們調集到了軍隊,也肯定拿不到定罪的證據。
反而會置謝與危險之地。
所以他們隻能從離江南極近的登州府調兵,登州位屬山東,並不在兩廣總督的管轄內,隻要他們能秘密調集一支軍隊,從運河南下,便可在兩日之內,直取揚州。
他們直抵揚州碼頭,正好可以阻止這批兵器離開揚州。
從而直接抓捕知府張儉以及一乾揚州官員。
至於沈絳,可以趁揚州府混亂之際,去鐵礦救出那些被關押的礦工。
“鐵礦之事,隻能智取。”謝如此說道。
隻是一時間他們也不知該從哪裡入手,雖然晨暉每日都派人前往鐵礦周圍勘探,可是距離一裡地,都差點險些被發現。
所以他們也不敢靠的太近。
眼看著離除夕隻有十來日的時間,他們依舊無法靠近鐵礦,心急如焚。
就連沈絳都急的險些嘴角冒火泡,阿鳶連著煮了好幾天清心敗火的湯水,都沒讓她把心頭的火氣降下去。
她急的連飯都吃不下,謝知道之後,親自端了飯菜過來。
沈絳這幾天一直在查看各種揚州的地圖,企圖能找到一個進入鐵礦的道路。
“不吃飯怎麼能行呢。”謝低聲說道。
沈絳低頭看著地圖,搖頭:“肯定還有辦法,就是我沒想到。”
她看著看著,突然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謝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疼道:“乾什麼呢?”
“我現在腦袋都是一團漿糊,完全想不到任何辦法。”
謝將碗端起來,塞到她的手中,“你若是不吃飯,隻怕就算想到了辦法都沒有用。人豈能……”
“不吃飯。”沈絳將他沒說完的三個字說了下去。
兩人同時抬頭望向對方,腦海中幾乎同時迸出一個念頭。
“食物。”
“食物。”
沈絳眼瞳猛地一縮,心底翻湧起壓不住的亢奮,她捧著碗,忍不住說道:“鐵礦不僅有看守的人,還有這麼多開礦的礦工,他們都需要吃飯。可是咱們的人監視了鐵礦周圍這麼久,都沒見過大規模的運糧車隊。”
“可見他們一定有進入鐵礦的秘密通道,隻要我們找到此處密道,便可以直入鐵礦。”
謝聽到她的分析,點頭讚同。
方才他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同時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三公子,咱們一定能救出那些無辜礦工的。”
之後他們立即撤回盯著鐵礦的暗衛,而是讓他們注意運糧和食物的車隊。
果然,第二天就有了消息。
暗衛一路跟著對方,發現那些人居然利用一處被掩藏的極其隱蔽的山道,秘密運輸糧食和菜蔬,進入鐵礦。
入夜。
杜三從床上爬了起來,身側的婆娘聽見動靜,握住他的手臂:“怎麼剛到家,就要走啊。”
“今晚還得運糧,再遲就耽誤了。”杜三低聲說道。
他這個婆娘是今年剛娶的,夫妻兩真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杜三卻被迫守在深山老林。
小媳婦溫柔纏著他:“再待一會兒嘛。”
杜三一邊穿衣裳一邊說:“我這還是偷偷回來的呢,要是讓頭兒知道,肯定要打死我。”
“你說你一天到晚神神秘秘,都是乾嘛呢。”小媳婦不開心,覺得自己的相公居然對自己也保密。
杜三卻道:“有事兒可不能告訴你,你就好好在家等著我。我過些日子,再回來看你。”
這杜三總算出了家門,身上還帶著娘子的暖香。
哪怕在冷風烈烈的寒冬,這心頭都熱乎乎。
隻是還沒等他跑出自己家的小巷子,就被從天而降的人,用白布猛地捂住了嘴巴。
在浸著迷藥的白布威力下,杜三很快昏了過去。
待他重新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小黑屋中。
“你們是誰?居然敢抓我,知道我是為誰做事的嗎?”杜三忍不住吼道。
待他看清楚對麵的人,猛地一窒。
因為他居然看見一個女子。
沈絳緩緩從屋子裡的陰暗處走了出來,她望著杜三:“我當然知道你是為趙忠朝做事,所以我找的就是你。”
杜三聽到趙忠朝的名字,忍不住身體一抖。
對方真的知道,而且也確實是衝著他來的。
杜三忍不住問道:“你想乾嘛?”
沈絳懶得跟他廢話,上前,捏住他的嘴巴,直接將手中藥丸丟了進去,杜三還沒來得及反應,藥丸已在口中化開。
苦澀的藥丸,充斥著他的口腔。
突然杜三整個人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待他緩過來,嚇得麵色慘白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毒藥。”沈絳言簡意賅。
她低頭望著杜三,冷漠道:“我知道你乃是鐵礦運糧的隊長,這些日子,你進進出出給鐵礦運輸糧食菜蔬。所以我要讓你替我做件事。”
“做什麼?”
“下藥。”沈絳冷然。
杜三瞪大雙眸:“你想讓我把鐵礦裡的人都毒倒了?”
沈絳從懷中掏出匕首,輕拍了下他的臉頰:“你倒是聰明。”
杜三:“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鐵礦的事情。”
沈絳垂眸,眼神冰冷,“你說呢。”
“你是朝廷的人?”杜三並不是個傻子,當然知道私自開鐵礦,是殺頭的大罪,隻是他們都是聽令行事的,上頭還有揚州知府這樣的大官頂著,這才肆無忌憚。
如今一聽抓自己的居然是朝廷的人,杜三早已經嚇得兩股顫顫。
沈絳將匕首收回腰間,拍了拍手,就見門突然被推開,進來兩個黑衣人,蒙著臉,將一口小箱子抬了進來。
“打開。”在黑衣人將箱子放下後,沈絳吩咐道。
箱子打開後,原本隻有昏暗燭光籠罩的屋子,一下被金光籠罩。
杜三目瞪口呆的望著那箱子裡的金子。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金子。
一整箱的金子。
“隻要你幫我做這件事,這些都屬於你。”沈絳聲音低柔,帶著一股誘惑。
杜三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箱子裡的金子,似乎恨不得立即撲上來,將這些金子抱在懷中。
“你若是不做,我現在就殺了你。”
沈絳輕笑了一聲,絲毫不在意對他的威脅。
杜三抬起頭,眼睛中透著壓不住狂熱,“隻要我做了,這些金子,真的會給我嗎?”
“當然,隻要你替我辦事,我一定會幫你。而且你也不用擔心趙忠朝之後會對你報複,有了這筆金子,你想要去大晉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況且趙忠朝已經蹦達不了多久。”
杜三滿腦子都被金子充斥著,他之所以對趙忠朝死心塌地,不就是因為跟著對方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好,我幫你做。”
沈絳沒有立即給他鬆綁,而是說道:“你要是敢告密,你肚子裡的毒藥,就在因為沒有解藥而發作。”
如此威逼利誘,彆說杜三這種毫無氣節之人。
換做彆人依舊會被擊潰心理。
於是杜三最終答應此事。
在他離開時,他告訴沈絳,下一次他會在除夕那日白天,從城內運一批酒入鐵礦。趙忠朝體諒他們這些要看管礦工的人,在節日之時,會賞賜不少好酒好菜給他們。
“這些酒水都是給看管的人喝的?”沈絳有些意外。
杜三點頭。
待他離開之後,沈絳立即讓人去準備迷藥。
原本她還在想該怎麼迷倒這些看守,但是讓礦工保持清醒,畢竟礦工隻要清醒,才能逃離鐵礦。
時間如流水,轉眼間就到了除夕。
沈絳換了一身男裝打扮,趁著日暮之時,悄然出了城。
這一日謝的暗衛還有沈絳帶來的護衛,陸陸續續出了城。之前沈絳將那個溫泉莊子買了下來,他們將帶來的武器,藏在莊子內。
他們陸續到了溫泉莊子集合,直到沈絳到來。
除夕夜,揚州比往常更加繁華,萬家燈火,將整個城池都要點亮。
本就繁華的二十四橋,燈火如晝,猶如九重宮闕。
謝一身華服,乘坐馬車,前往碼頭。
今日他與沈絳分在兩處,卻是共同作戰,隻要他在碼頭擒住張儉、趙忠朝等人,才能及時去迎接沈絳。
而就在他剛抵達碼頭,沈絳出現在溫泉莊子。
她望著麵前全都是夜行衣的護衛,有謝的,也有她自己的。
“今日乃是除夕,本該是萬家團圓之日。但諸君卻要與我一同入鐵礦,救下那些無辜流民,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家人身邊。此行可能艱難萬分,你們可願意?”
底下護衛齊聲喊道:“願意。”
“好,我們去救人。”
沈絳率先到了莊子外,一躍騎上馬背,直奔深山密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