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安想了下:“老師是怕學生生性魯直,不能圓滑處事。”
“看來你也知自己的缺點啊。”顧敏敬大笑了一聲。
溫辭安為官清廉正直,這乃是名臣該有的品質。
可是若過分剛正,容易過剛易折。
顧敏敬望著他,語重心長道:“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你先前隻知剛不知柔,若是到了高位,不免會引來殺身之禍。”
“先生教訓的是,學生定會銘記在心。”溫辭安將所有棋子都收起,起身,衝著顧敏敬行禮。
就在顧敏敬指了指棋盤:“再來一盤,再來一盤。你如今差事倒是比我這個內閣首輔還要忙,難得能抓到你下幾盤。”
可就在此時,家中管事突然過來,朝他看了一眼。
顧敏敬:“就在此處說吧,子瞻不是外人。”
“老爺,宮裡傳來消息,太後娘娘病倒了。”
顧敏敬皺眉,皇上和太子關係這般緊張的關頭,太後竟病倒了,豈不是雪上加霜。
“當真是風雨欲來風滿樓。”
顧敏敬望向皇宮的方向,輕聲一歎息。
此時沈絳剛從馬車上下來,她沒想到今日並非休沐日,謝居然也能帶她出現閒逛,竟還要去吃什麼京城新開的一家酒樓。
她上了酒樓,這才發現這裡客人也並不多,瞧著不是什麼受人追捧的店。
她推門入內時,一身白衣的謝已經站在包廂內。
“這家酒樓……”沈絳正欲開口說話,卻被謝打斷。
他輕聲道:“過來。”
沈絳眨了眨眼睛,卻還是聽話走到他身側。
兩人站在二樓的窗口,望著樓下車水馬龍的熱鬨場景,沈絳望著四周,正想說話,就聽謝說:“出來了,看那個絲綢鋪子。”
沈絳順著他說的,尋了樓下的那間絲綢鋪子看過去。
這間鋪子的門臉極大,格外打眼,因此沈絳一眼就瞧見,也正好看到從裡麵走出來的那人。
“是他。”沈絳輕呼一聲。
是那日她在東宮看見的那個男人,也是當初上船想要劫走張儉的人。
更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衛楚嵐是冤枉的男人。
謝:“那日你說完之後,我便讓宮門口的人死死盯著,果然被他們找到了。”
任鬱這人辦事牢靠,不僅幫他找到了人,更是記住了對方是跟著誰一起來的。
“此人叫侯閔,乃是禦林軍指揮使何崇先家中的管事,那日入宮他是為了給東宮百日宴送禮,”謝輕聲一笑。
沈絳皺眉。
“何崇先乃是禦林軍指揮使,統管禦林軍,皇城守衛都是他的職轄內,隻是聽聞那日他隻派了一個小小的管事前來送來,惹得太子不悅,對身邊人說,何崇先不敬他。”
沈絳睜大雙眸:“難道何崇先也是端王的人?”
“並非。”謝篤定搖頭。
沈絳錯愕:“張儉乃是端王安在揚州的棋子,為他斂儘財富,又開設私礦,掉腦袋的事情都替端王乾儘了。這個候閔既然不顧危險去救張儉,就說明他們乃是一根藤上的。”
候閔又是何崇先的人,這不能推斷,雖然他何崇先表麵上是皇帝的人,可私底下早已經跟端王勾結在一處。
謝似乎也不打算再瞞著:“其實這些天來,我也收集了些證據,更是把張儉提到了都察院大牢。”
“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圈套?”
沈絳皺眉:“什麼圈套?”
“一個讓端王走上不歸路的圈套?”
沈絳似乎花費了許久,才將這句消化完全,她說:“你是說揚州之事,都是彆人給端王下的套?”
何等荒唐,何等荒謬。
可是謝既是如是說,她忍不住問道:“可有證據?”
“如今都還隻是推斷。”謝說道。
沈絳心底似小小鬆了一口氣,她說:“若是這般的話,並不能說明端王是無辜的。”
“端王自然不是無辜的,即便揚州之事,真的是旁人給他下的圈套,但是他奪嫡的野心,讓他掉進了這個圈套之中。可是那個幕後之人,如此行事,卻也並非仁君愛民之輩。”
沈絳恍惚了片刻,輕聲說:“你懷疑的人是太子?”
謝點了點頭。
他對沈絳從來沒有隱瞞。
“難道張儉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要,就隻是為了陷害端王?他何至於?”沈絳似被一團細密的網絲被裹住,完全無法掙脫,看不清這樣的局勢。
謝卻說:“若是想要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乾,便要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他想要什麼?”
“衛楚嵐。”
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沈絳耳畔,她總有莫名古怪的感覺,並非厭惡,隻是冥冥中有種特彆的感覺。
謝乾脆拿起桌子上的茶盞,他擺了兩個:“這個是太子,這個是端王。他們自然是兩團不同的勢力。”
隨後他又拿起另外一個杯子:“這個可以看作是張儉和候閔。”
“他們代表著的是另外一股勢力,一股暗中勢力,他們的目的並非是幫誰奪嫡。”
謝修長手指輕輕壓在蓋子上。
沈絳垂眸,落在他手指下的茶盞上麵。
直到謝說:“他們想要的是幫衛楚嵐洗刷冤屈。”
“那為何是太子呢?”沈絳問出心中疑惑。
也可以是端王啊。
謝輕聲說:“端王的母家乃是霍家,傳言當年衛楚嵐賣國通敵一案,便與英國公霍遠思有關。”
“而太子年少時,曾拜衛楚嵐為師。”
這股代表著衛楚嵐的勢力,與端王之間,可謂是不死不休。
這也是為什麼謝,在得知張儉與衛楚嵐有關之後,便懷疑揚州案的幕後沒那麼簡單的原因。
他自然不是徒勞猜測,那日在船上遇襲,回京之後,他就儘所有可能收集關於衛氏舊案。
大理寺卿章K也是他的人,幫他收集到了不少當年遺留卷宗。
待了解到衛氏舊案與英國公有關後,他就徹底懷疑起了張儉的目的。
畢竟張儉入獄之後,簡直是知無不言,甚至將所有罪責都牽扯到了端王身上。
衛楚嵐的這些舊部,或許在私底下結成一股勢力。
他們知道永隆帝絕不可能替衛氏翻案,於是便乾脆趟入了奪嫡這攤渾水。
他們擁護太子登基,是因為太子對衛楚嵐有舊情,而若是真的讓端王登基,隻怕衛氏一案,就真的永無天日。
沈絳聽著謝的分析,突然輕聲問:“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死了這麼多年,竟還能讓人不惜性命,也要為他翻案。”
他這樣的人,究竟是有多光風霽月。
才能讓這些人如此雖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