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以死為諫,足夠震撼。(雙...)(2 / 2)

美人眸 蔣牧童 14025 字 8個月前

都察院刑訊房,一如既往漆黑。

張儉的牢房在最裡麵,謝緩步走過去,唯有牆壁上掛著的油燈,閃爍著的光,成為這個牢獄裡唯一光的來源。

鐵鏈被拉開,嘩啦啦的聲響,早已經驚醒了裡麵的人。

隻是蓬頭垢麵,背對著牢房門的張儉,卻沒有轉過頭。

他躺在鋪著稻草的木板上,一動不動,宛如失去了生機和氣息。

“張儉,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讓你想清楚,看來你如今還是沒想清楚,”謝輕聲一歎,帶著些許惋惜。

躺著的人依舊沒動。

謝微眯著雙眼,低聲說:“前幾日有個書生在登聞鼓下,一頭撞死,留下一封狀紙,狀告端王在揚州的種種惡行。”

這一句話,可算是讓躺著的人有了些許反應。

隻是轉瞬而過,他身上那絲活氣,再次消失。

“今日又有人從在前門大街當街跳了下來,口中高呼大逆不道之言。”

謝接著輕笑一聲:“看來我倒是小瞧你們了。”

太子手底下要是真有這種悍不畏死的,何至於被端王這麼壓到現在,隻怕此番赴死的人,也跟張儉他們有關。

一旦端王有機會從揚州案之中脫身,這些死士就會出現。

他想這幫人的身份,也都是經得起查驗的,一定是揚州的讀書人。

“對了,我倒是有一事忘了告訴你,先前太子被皇上關了幾日,倒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事兒,隻是他寵幸一個伶人,被端王一係抓住了把柄。他居然為了那個伶人,夜闖錦衣衛的昭獄,當真是情深義重。”

“你們的人為何而死?是為了這樣的太子殿下嗎?”

果然,躺在床上的張儉,這次肩膀微動。

謝並未再說下去,他隻安心等著。

牆壁上油燈燈芯,突然輕爆了下,在空氣中炸出一聲‘劈啪’輕響。

這一聲響,像是拉動了張儉心頭的防線。

不可能。

他所知曉的太子殿下,乃是寬厚仁和的儲君殿下,深感衛公的大義,並且相信衛公當年是被冤枉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做下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雖然揚州之局是他們故意引端王入的,可是那些活生生的人,都是死在他們的手中。

他日地下,哪怕是替衛公平反,張儉也深知自己罪孽,無顏見他。

誰知謝突然皺眉,轉身疾步走了出去。

他鼻尖輕嗅,直到慢慢走進油燈,抬頭望著燈油盤裡,足還有半碗的燈油。

“來人。”謝喊了一聲。

立即有侍衛入內,他指著油燈說,“吹滅。”

侍衛不解,卻還是照做,將油燈吹滅之後,周圍陷入一片昏暗中。

“將裡麵的燈油舀出來。”

很快,侍衛找來工具,將燈油弄出大半。

謝低聲說:“找大夫過來,驗驗。”

驗驗,這兩個字,雖輕,卻咬的極重。

雖說都察院上下並未全然一心,可是都察院的刑訊牢房一向看守嚴格,但凡能進出這裡的人,都是經過再三檢驗。

特彆是能接觸到張儉的人,哪怕看似外鬆內緊。

其實每個人都被謝派人再三查驗過。

可是沒想到,再萬無一失的地方,都有漏洞。

謝轉身離開,沒再跟張儉說任何話。

半個時辰後,大夫檢驗再三,終於再次肯定,燈油中確實有毒,因為牢房中所用的燈油乃是劣質燈油,味道極大,所以掩蓋了毒藥在空氣中揮發的味道。

非等閒不可能單單靠聞,就聞出不對勁。

謝自然不是等閒,他自小就熟讀醫書,嘗遍百草,他不是大夫,卻比任何大夫都熟知那些草藥。

因為他打小就要泡在草藥罐子裡,他對藥草的味道太過熟悉。

所以當牢房中,燈芯輕爆時,有一股特彆的味道,被謝聞到。

那股味道淡極了,轉瞬即逝。

大夫也說了,這樣的毒乃是是揮發在空氣,見效極其緩慢。

但是因為燈油乃是劣質,時常會有油煙冒出,這種毒會跟著油煙飄出,長期吸食這種煙氣,早晚會毒素入體。

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而且謝又命侍衛取了牢房彆處的燈油,果然除了靠近張儉的那個牢房附近的兩盞燈裡有毒之外,其他並沒有毒。

因為張儉的牢房在最裡麵,平日裡哪怕是獄卒,也不會經常過去。

日常也隻有送飯的人。

但送飯的人並不會在裡麵久待,放下飯菜就會立即離開。

陳秋站在一旁,低聲急道:“殿下,我現在立即派人去將管理牢獄的人抓起來審問。”

“先不急。”謝搖了搖頭。

他轉頭看著一開始的侍衛,問道:“你放出出來時,沒人看見你手中拿的東西吧?”

“回殿下,奴才取燈油用的是瓶子,又藏在袖中,應該無人看見。”

謝:“現在應該無人見過張儉吧?”

侍衛搖頭。

“派人去把張儉迷暈,讓他躺上一天,然後到晚上去提審犯人的時候,告訴看守牢獄的人,油燈裡的油不夠了。”

陳秋轉眼就明白了謝的意思。

這是打算讓對方自己鑽進套裡,也省的來回審查的麻煩。

至於迷倒張儉,大概也是因為謝當著他的麵,讓人提取燈油。

這是防止他說漏了嘴。

張儉自從被關進去之後,時常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是一整天。

所以迷倒他,將他擺在床上,也不會有人看出不對勁。

於是眾人依舊當做今日無事發生。

直到晚上,陳秋照樣去提審,誰知中途便發了一通火,怒斥牢房裡的人做事不上心,居然連燈油都忘了添。

牢房中的獄卒聽了,趕緊請罪,很快就有一個人抱著一桶燈油前來。

陳秋仔細看了看那人,居然發現一時沒有印象。

因為此人也不是看管牢房的獄卒,看起來隻是個雜役。

“原來這燈油不是你們添的,方才一時氣急,倒是錯怪你們了。”陳秋笑著對旁邊的獄卒致歉。

獄卒哪能想到,禦史大人居然如此好聲好氣的跟自己說話。

他趕緊說:“大人可千萬彆說這樣的話,小的擔待不起。燈油沒了,也是小的沒注意,要不然早叫這個黃四來添了。”

“無妨,添了燈油,才能好好審犯人。”陳秋嗬笑一聲。

果然黃四拎著油桶慢悠悠進了最裡麵。

裡麵昏暗,張儉依舊像往常那般背對著牢門躺著。

陳秋的聲音還在門口,遠遠傳來,他正與獄卒說起要請他們吃酒賠罪,獄卒又是連連受寵若驚。

他們的聲音很遠,黃四專心的添著燈油。

直到他終於靠近牢房最裡麵的兩盞燈油,他再次朝儘頭看過去,那邊的聲音依舊清晰,於是他放心的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瓶子。

待他將瓶子裡的東西,倒了大半進燈盞裡,這才給燈盞添了燈油。

黃四心底鬆了口氣,到底不是常乾這種事情的人。

哪怕做了好幾回,他也總是提心吊膽。

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以前他走夜路從來不怕。

如今卻不行了,走夜路的時候,總是覺得身後有東西。

就在他將小瓶子重新塞回兜裡,準備再去添另一邊的燈油。

可是他突然發現左邊這間牢房,有個黑乎乎的影子。

黃四整個人被嚇得頭皮發麻。

他怎麼……怎麼記得這間牢房是沒犯人的。

隻有對麵右邊的那間牢房才有人,有個人給了他一百兩黃金,讓他每次在添燈油的時候,加一點特殊的東西在油燈裡。

那個人說,牢房裡的犯人叫張儉。

黃四雖然不識字,可是他好幾次聽到獄卒這麼叫對麵牢房的人。

獄卒還說這人是個重犯,所以他周圍的牢房都是空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沒找錯人。

“啊啊啊,鬼啊,”黃四看著那個黑影,一點點靠近,終於心底徹底崩潰。

他本就是普通人,乾著虧心事,提心吊膽,如今徹底被嚇破了膽子。

謝打開牢門。

他特地穿了一襲黑衣,這個添燈油的人不知是心虛還是心急,完全沒注意到牢房裡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將懷中小瓶子掏了出來,並且放進燈盞裡。

黃四還在吼叫,可是謝卻冷眼看著他,轉頭對趕來的陳秋說:“翻他懷裡的小瓶。”

陳秋上前,果然有個小瓶子。

謝接過瓶子,打開,就要湊上去聞。

陳秋嚇了一跳,連忙勸道:“殿下。”

謝卻已經聞了聞,他冷笑一聲:“確實夠高明。”

若不是他對草藥之味太過敏銳,隻怕真的等張儉成了一具屍體,他還是一頭霧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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