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收拾的時候，衛東幫忙刷了碗，湯旭看著他那大開大合的動作，心裡都不由提了分氣，怕他沒注意再把碗摔碎。
萬幸結果是好的。
灶上的那鍋鹵下水已經熄了火，湯旭掀開蓋子聞了聞味道，又嘗了下湯汁的鹹淡。
“泡一晚上，這個就彆給小西吃了，他要是太饞明天我過來的時候再給他做些肉鬆，我抹了鹽的瘦肉和那個五花肉都彆動。"
衛東就站在旁邊，彆看他麵無表情盯著一鍋醬紅色下水，好像沒啥感覺似的，其實仔細聽就能聽到，他略微急促的吸氣聲。
是吸氣，不是喘氣。
咋理解呢?
頻率很快的將濃鬱的肉香吸進鼻子，等實在吸不動氣了，在緩緩的，慢慢的，用嘴巴給氣吐出去。繼續，吸吸吸吸氣～香～不舍的吐出去，再吸吸吸吸氣～香。
湯旭站在離他大概兩拳距離，跟他說話沒得到回應，扭臉一看，見他眼神發直。
咋說呢，這發直的感覺好像魔怔了，就給人感覺他想跳鍋裡似的。
“衛東!”湯旭拍他胳膊一下，很明顯感覺到手掌下隔著布料的肌肉繃緊了下。
“嗯。”衛東將視線緩慢的從鍋裡挪到湯旭臉上。
湯旭一眯眼，夾了一塊豬心，朝他晃晃。衛東視線隨著晃動而移動。湯旭還瞧見他喉結快速滾了兩下。破案了，這男人剛才出神是因著一鍋鹵下水太香。
“張嘴。”
衛東聽話張嘴，緊接著立刻發現這樣的動作不妥，想閉上，嘴裡卻已經被塞了一塊熱乎乎的肉。
他眨了下眼，閉上哺，那塊燙口的豬心肉靜靜地待在舌頭上，獨特的一股子鹹香辣的汁水，順著舌頭滑進食道，他又動了下喉結。
湯旭： "……你倒是嚼啊。"衛東這才開始咀嚼這個動作。
還沒忍住舔了下嘴唇。
湯旭看到他剛才露出來的一點點舌尖，眼神飄了飄。
呀呀呀呀，我黃了!
這次輪到衛東拍他肩膀， "你咋了，臉好紅。"湯旭用手背貼著熱乎乎的臉頰，心說這不是紅，是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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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東看了眼他額頭上的幾顆小汗珠， “要蒲扇嗎?”湯旭搖頭，我這是內火，蒲扇有啥用!
“你剛才吃那塊是豬心肉，鹹淡咋樣?”
"有一點淡，很好吃。"
“泡一晚上湯就不淡了，這個盛出來放盆裡，鐵鍋會下鏽。”湯旭回身要去拿架子上的盆，衛東比他動作快一步。
"給。"
“謝謝。”湯旭把一大鍋鹵味都盛出來放盆裡，蓋上蓋子擦擦手，“好了，走吧。”“等下，”衛東攔他， “我有東西給你。”
湯旭微微有點兒激動。
是他想的那樣嗎?定情信物!
“啥玩意?”看著被捧到麵前的陶罐，湯旭茫然臉，定情信物呢?不應該是一根發帶或者一根簪嗎?
衛東眼神示意他打開封蓋看看。湯旭伸手把上邊的蓋子挪開，聞著了，蜜味。
“野蜜?”雖然已經從衛西那裡知道衛東找到了蜂蜜，他捧著一壇子同樣很高興。
“崖蜜，"衛東把罐子往他麵前湊湊， “小幽山那邊有一片花田，這蜜比彆的蜜都香，給衛西留了些，這是給你的。”衛東說話的語氣輕輕的，觀察著垂眸盯著罐子的湯旭。
湯旭說不出心裡是啥滋味，又酸又漲又很甜蜜，比麵前的崖蜜還甜的那種，這人也開始惦記自己了。
要不是怕自己在衛東心裡的形象崩塌，他都想撲過去摟著男人使勁蹭蹭了。“你不喜歡?”衛東詢問。
湯旭把蓋子又蓋回去，抬頭看他。
“我喜歡，但是不能拿回我家。”他語氣很堅定，表情很認真，“拿回去我都吃不上幾口就沒了。"
衛東點了下頭，順勢道： "那你來的時候再吃，放囤糧那屋。"
對於他不過多追問的態度，湯旭覺得實在是很好，他倆目前還沒到能將彼此事情互相坦露的地步，這樣有點距離，又相互尊重，很不錯。
外邊天色漸暗，湯旭不能再耽誤，走回去估計天都要完全黑了。
“我回去了。”
衛東嗯了聲，把裝在大碗中的十來個餡餅端給他， “這個帶回去明天早上吃。”湯旭烙了好多餡餅，哪怕衛東再能吃
，也還是剩下不少。他沒拒絕，把大碗放到竹籃裡，衛東又先他一步拎起。
“我送你。”
湯旭點了下頭，去衛西那屋看了眼，小孩已經躺床上睡了。
這一下午他跟著轉來轉去，吃完洗洗就開始犯困，本來還想著，等旭阿哥走的時候他要叮囑對方明天早點過來，結果就是迷迷糊糊睡著了。
湯旭從屋裡悄聲退出去，朝衛東擺擺手， “走吧。”
衛東帶著他從後門出去，穿過後院，湯旭看到那幾棵槐樹，發現上邊的花串少了許多。最近沒刮大風啊，花呢?
“我讓人幫忙摘了很多槐花，曬乾裝袋裡放庫房了。”沒等他問，衛東先開了口。湯旭微微抬頭看他， “是因為我說這個能曬乾存著?”
"嗯，我看你喜歡，”衛東拉開院門，從外邊落鎖， “小幽山裡好多果子都快熟了，最近我進山一趟，你喜歡的話，我多摘些回來。"
湯旭斜眼瞄他，順手拽了根狗尾巴草塞嘴裡。他需要思考，今天的衛東很不一樣，他會主動了!
不僅如此，他還不知為啥打通了筋骨，居然會把‘你喜歡，你喜歡”,一次次的提出來，這不就是在向他暗示， “我對你說的話很上心，我對你同樣很上心。”
是這個意思吧?
他肯定沒理解錯。
湯旭走著走著突然站住腳。
衛東跟他並排走，一直用眼角餘光看他。
見他停下，自己也跟著站定。
"?"
湯旭抿了抿嘴唇，繼續往前走。
衛東莫名其妙，沒問，跟上。
湯旭激動又興奮。
他又有點兒小糾結。
怕自己理解錯了意思。
怕被以各種借口拒絕。
咋辦?
或許今天不說，以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氣氛了!
看他又站住腳，衛東側過身麵對他。
"你……"
“衛東!你要不要娶了我!”
湯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脫口就問對方娶不娶，反正無論說多少，最後都要問一
句，不如直接點。
本來沒得著他回答就有些心裡堵堵的衛東，見著他走走停停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心中有些納悶，便想問問是不是不喜歡他做了那麼多，哪成想他才說了一個字，對方就截斷他話頭。
“……”衛東心中一悸，怔愣的看著麵頰泛紅，雙眼水潤而晶亮的湯旭。
“喂!”湯旭自以為他很勇敢，可眼神中卻是藏都藏不住的忐忑。
他手心裡全是汗，哺角上揚，盯著對方眼睛，紅唇開合問他心儀的男人， “你要不要娶我呀～?"
說到最後成了氣音，還有些抖。湯旭唾棄自己，緊張什麼，既然決定問出來，就早死早超生吧!
心臟砰砰砰的快速跳動，周圍的聲音在一瞬間靜默，他發現自己的聽力變得特彆好，好到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及狂亂的心跳。
他在等待一個審判!
衛東盯著他顫抖的卷翹睫毛出神片刻，眼見他緋紅的雙頰顏色漸漸褪去，嘴唇也跟著抖了抖，意識到應該是自己沒回話讓他覺得自己是在無聲拒絕，他趕緊點頭： “娶。”
天知道，他能從嗓子裡擠出這麼一個字有多費勁。
"娶!"
隻一個字，讓湯旭心中炸開花，原本因為對方一直沒回應而失落的心情，咻的一下又飛揚起來。
他眉眼間的情意縫綣，毫不遮掩的向衛東展示自己此刻的歡喜，旖旎的氣氛散在兩人之間，惹得二人都紅了臉。
風吹而過，衛東手抬起，又放下。湯旭不明所以看他， “咋了?”
衛東看著他被風吹動都登邊碎發，到底遵循本心探手過去，將其順到耳後。
手指擦過滾燙豔紅的耳骨，動作輕輕的，酥麻之意席卷全身。
他倆身體都僵了下，非常有默契，一個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後，一個轉過身抬手將燒紅的耳朵緊緊捂住。
“走，走吧!”
“走。”
說走就走，一前一後，誰也沒再出聲，都不約而同的想著心思。太陽慢慢落下，天漸漸黑了，月亮被厚重的雲層遮住，四周漆黑一片。
村道上已經見不著人影，偶爾路過誰家屋後的窗戶，還能聽到一兩聲催促孩子快去洗腳的吵嚷聲。
湯旭走得小心，主要是路上不好走，坑坑窪窪不說還有石頭，哪怕那石頭不大，踢上去也疼半天。
再第二次踢到石子疼的嘶嘶倒吸涼氣後，湯旭的手被握住了。大手握小手。
心跳加速的同時又感覺不太對，湯旭動了動被握住的爪，細長的手指擠進寬大的指節間，從交握變成十指緊扣。
原來手心有汗的不隻是自己。
沉默無言的兩人十指緊扣在一起，順著村路從後村往前村走，兩人挨得近，時不時會胳膊蹭胳膊。
湯旭隻感覺身體溫度越來越高，額頭脊背都熱乎乎出了層細汗。
走到上次衛東停下的那個路口，湯旭先停下腳步。
衛東站定，低頭看他，“咋不走了?”
“唔?你這是打算把我送到家門口?”湯旭驚訝臉，天太黑看不到表情，隻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反著幽幽的光
衛東輕咳了聲，"嗯，我去你家。"
“去我家?”湯旭睜大了眼睛， “你是說，要跟我去家裡，見我爹娘?”衛東點頭， “提親。”
湯旭： "……"
啥玩意?
你說啥呢?
你原來是這種行動派的人嗎?
"等等等等，大晚上的來提親，合適嗎?"握在一起的手向前被拉著，湯旭趕緊把人拽住， “我爹估計得瘋。"
衛東拉著他往前走，“沒事，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啊，”湯旭哪有他力氣大，被他拉著走， “萬一我爹一氣之下把咱倆都趕出去咋整。"
衛東： “不怕。”
湯旭心裡倒是沒怕，就是覺得這事兒有些太急了。
可衛東怎麼想的他又不清楚，想問，又怕對方不說。
站在家門口，看著緊閉的院門，湯旭終於沒忍住，問道： “你到底為啥要這會兒提親啊?”"總要讓你爹娘知道我的態度，"衛東抬手拍拍門， “我答應了娶你，就不會委屈你。"湯旭張張嘴，到底是啥話都沒說出來。
他懂了，這人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認為那樣是委屈了自己。既然答應了娶，
就要馬上提親。
“我沒爹娘，很多規矩不知道，上門提親總要問一下。”衛東又拍了拍門，裡邊傳來聲音。湯麗跑過來開門，看到門外的高大身影時嚇了一跳，往後猛地退了兩步，差點兒摔著。湯旭越過衛東將人拉住， “下次出來開門的時候把油燈拿上，你也不問問是誰就給開了。”
“我知道肯定是阿哥回來了啊，剛才爹還念叨呢。”湯麗偷瞄衛東，緊張的往湯旭身邊挪挪，“阿哥，他是誰啊?”
湯旭一笑， “你未來哥夫。”
湯麗震驚的睜大眼睛，仰著頭盯著衛東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這人的長相。
"阿哥，你你你……"
“行了，彆你你你的，我們去找爹娘，你回屋去。”湯旭打斷她的話，把人趕回屋，自己帶著衛東去了正屋。
湯二虎和劉香香都聽見敲門聲了，劉香香原本想叭叭兩句，一想到湯二虎不耐煩聽這些，說多了容易挨揍，那些將要衝出口的惡毒言語被她生生給咽下去了。
“爹，衛東來了。”湯旭敲了正屋的門， “他來提親。”
湯二虎原本都要爆發的火氣因著這句話，一下就被澆滅了。
他下炕穿鞋去了堂屋，看見自家哥兒身邊站著的高個壯漢，那個頭比自己高，身材比自己壯，長得是挺俊，就是麵相看著有些冷。
他端著臉，凶巴巴的看著兩人。
"啥時辰了，不是答應了天黑前回來。"
湯旭吸吸鼻子， “衛東買了不少肉，我幫他弄了下就晚了，爹，我烙了餡餅，明天早上熱著吃。"
湯二虎瞪他一眼，沒搭理他，看衛東。
衛東也沒彆的話，直愣愣的一句： “我要娶旭哥兒。”
“你拿啥娶?你說要娶就娶啊，想娶旭哥兒你得拿二十兩銀子!”劉香香在旁邊嚷了一聲。衛東點頭，二話不說從掛在腰帶上的錢袋裡拿出四個五兩的銀錠放到桌上，“二十兩聘禮。”不說湯二虎和劉香香是啥表情，湯旭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