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旭總說衛東是個行動派，他自己也差不多。
前一天打算做冷鍋串串的生意，後一天就把攤子支起來。
沒在前門，而是在後門，找了處寬敞空地，搭個小土灶，一張小木桌。大宅的後門距離村道更近，平時往來的人也多。
昨晚上吃了飯，因著串串太美味，一大三小都撐著了，衛東最誇張，他用湯汁泡飯，連炫四碗飯還泡了三個大饅頭。
等吃完，難得的跟湯旭說他要溜達溜達，撐了。湯旭當時那表情，挺無語的。
“乾活吧，把肉餡剁了，我要搓丸子，芝麻花生磨碎做醬，還有黃瓜蘿ト,切薄片片，要長條的薄片，泡湯裡明天直接穿串。"
衛東點頭，他剁肉餡，湯家姐弟推小石磨，磨芝麻花生醬，衛西則是用小刀削土豆皮，湯旭在洗麵筋，一大團麵被他泡進水盆裡反複揉洗。
“阿哥，水都混了還能要啊?”湯麗邊推著小磨邊轉頭看，"這個要咋做?"
“洗出來的水能做涼皮，明天給你們做了嘗嘗。”湯旭反複洗了四次，水清了，麵筋也出來一小團，他把軟趴趴的麵筋團放到盆裡扣住，又繼續洗另外一塊。
湯陽舔著哺巴，一臉饞相， “阿哥做的肯定好吃!”湯旭輕笑，看了眼已經磨出來的一些芝麻花生醬，吸吸鼻子，這味道可真香。
“麗姐兒，熟芝麻還有多少。”
“沒了，我把所有的都倒出來了，熟花生也沒了。”湯麗停下動作，從架子上把裝熟芝麻的小罐子拿下來給他看，“阿哥是不是得收點芝麻?”
湯旭看了眼磨出來的醬，點頭道： “是得收些。”
“那，那阿哥能收我種的芝麻不?”湯麗臉紅紅，小心觀察他的表情，“我在房後種的一小片芝麻能收了。"
湯旭挺意外，看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樣子，笑道： “當然可以啊，你回去收了給我送來就成，不過我不知道收的價格，這個得問你哥夫。"
他轉頭看衛東， "芝麻啥價?"
“跟花生差不多，我每次都是一起買，沒注意。”衛東屬於買東西不問價不還價的，聽著合適就買，懶得費口舌說半天便宜幾文錢。
湯旭又轉頭看湯麗，“等你把芝
麻全收了，到時看看有多少，拿過來再算。”
湯麗開心點頭，她種芝麻本來就是種著玩的，能得個幾文錢也很開心。將老肥掰下來一塊用水化開摻進麵筋裡揉了揉，蓋蓋子發一下。“行了，麗姐兒帶著阿陽和小西去洗洗，洗完回去睡覺，我跟你哥夫忙其他的。”
湯麗答應一聲，帶走倆弟弟去洗漱，等他倆回屋以後，她自己又回了灶屋。
衛東正幫湯旭看著灶堂裡的火，湯旭在攥丸子煮丸子，聽見腳步聲，兩人扭頭看，見湯麗又回來了，誰也沒多問，
小姑娘心思多，睡不著也正常。
“麗姐兒不睡就把剛才磨的芝麻花生醬用小勺子盛罐子裡，最後磨上剩的加些熱水，再磨一磨給衝下來流碗裡。”湯旭這會兒可省了，丁點兒不想浪費，芝麻花生醬湯也能用，倒進冷鍋湯裡提味道更好。
“明兒你給我抓幾條大魚去，再做些魚肉丸，要是賣的好，再上雞肉丸和雞肉條，豬肉你彆忘了一早就去買，要瘦的，還有下水，也買一副回來。”他叮囑衛東。
衛東點點頭，“行，中午也不用做飯，蒸鍋饅頭配著湯汁煮串，挺好。”
“村裡賣價格便宜點，素的兩根簽一文，葷的一根一文，行不?”湯旭其實不太會定價，總覺得可能賣不出去
衛東點頭，湯麗卻搖頭。
夫夫倆看她，小姑娘緊張道： “阿哥，葷的你要是切的塊太小，賣一文錢沒人買，十文錢能買一斤肉了。”
湯旭唔了聲， "手指頭長的一串肉，應該不算小了，明天先弄一些試試。"他不怕賣不出去，大不了自家吃唄。
把肉丸子煮好後直接兩個一串，穿好就放冷湯裡泡著，等會兒把冷湯鍋放井水裡鎮著也不怕壞。
衛東用刀削竹簽，湯旭帶著湯麗穿串，肉丸穿好後穿麵筋塊，這個不能泡太久，怕泡浮囊了影響
□感。
“黃瓜和蘿卜片橫著穿，三片串兩根簽子，”湯旭示範了下， “這樣穿好以後折過來塞湯裡泡著。"
湯麗點點頭，她穿的是青蘿卜，薄薄一片幾乎透明， “哥夫切的好薄。”湯旭嗯了聲， "這樣入味。"
他嘴饞，拿了片蘿卜在湯裡沾了沾，嘗嘗味道，麻辣鹹香的湯汁配上脆爽清甜的蘿
卜，那滋味好的，吃了還想吃?
“蘿卜黃瓜分開泡，不然該串味了。”
“明天起來煮些土豆片，味道也不錯，還有豆腐，豆角也都能泡，先這些，看看賣的情況，要是買的人多，咱們再多準備。"
河山村是個大村子，全村人口加起來估計得有兩千多人，這要是放人口少得地方，估計能頂得上一個鎮了。
湯旭也沒貪多，前一晚熬煮的湯料分了兩鍋，三分之一他們自己當晚飯吃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又舀出來一些用來煮肉片散香味吸引客人，另外的就當冷鍋用來泡丸子肉串蘿卜黃瓜那些，他還串了豆角和土豆片，麵筋豆腐。
醬紅色的湯汁上是一層清亮的紅油，紅油上撒了一大把熟芝麻，串串泡在裡邊，蓋了層紗布擋灰。
湯陽手裡拿著幾串剛煮熟的肉，樂顛顛得開始了去小夥伴麵前炫耀的任務。
這任務他熟，當初賣糖畫也是這操作!
他跑出去了，湯麗和衛西在搭好得小灶台旁邊燒火熬湯汁，香味剛飄出來就有人過來，還是熟人。
吳阿爺被他家兩個孫子拉著手，聞著味道找過來了。
“你家這是做啥呢，昨晚上就香的人睡不著覺。”吳阿爺笑著問衛西，眼睛往那個蓋著的大盆上看，“這是啥啊?要做買賣的?”
衛西跟他熟，也沒怯場，笑容大方的點點頭，“吳阿爺好，這個是我哥夫做的冷湯串串，天熱了吃東西沒胃口，咱家賣這個特彆下飯，昨晚上我們吃了一大鍋飯還有謾頭，就是配的這個，”他掀起紗布一角，讓老爺子能看到裡邊是啥東西，“一文錢兩根簽子，葷素一個價。”
這價格是湯旭早上訂的，雖然沒有一文錢一串賺，但是在村裡賣，還是要走量才好，反正一鍋料熬出來沒用多少香料，菜都是自家地裡薅的，除了豬肉外，幾乎沒花啥本錢。
吳阿爺看見那簽子上的一塊肉，也就指頭粗細長短，這居然兩塊就一文錢，他嫌貴，不想買。又看了眼旁邊的丸子，圓溜溜倒是瞧著挺喜人，就問道：“這是啥丸子?”“豆腐渣丸子。”湯麗在旁邊回道。
吳阿爺哦了聲，指指旁邊顏色更深的丸子，“那這個呢?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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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肉的，其實裡邊加了澱粉和麵粉，不放做出來的丸子彈性不好，沒嚼勁。
“阿爺，我要吃肉丸子!”
“阿爺，我要吃魚肉丸!”
他兩個孫子年紀跟湯陽差不多大，聞著香味早就開始咽口水了，見阿爺問這問那也不掏錢買，開始耍脾氣。
吳阿爺心想反正兩串肉丸才一文錢，不貴，買了嘗嘗也行。
一串上兩個丸子，那丸子個頭不大，小孩子一口塞兩個完全沒問題。他兩個孫子掌著丸子直接一嘴吃了，嘴角流下了紅湯汁。
"唔!"
"好好吃!有點辣，還有點甜!"
吳阿爺聞著味道咽了兩次口水，可他孫子嘴快，根本沒留一口讓他嘗嘗。“阿爺我還要吃!”
“阿爺我也要，一文錢又不貴，再給我們買幾個。”吳阿爺被鬨得沒辦法，又說再來兩串肉丸，可孫子們不乾，要吃彆的。
土豆四片一串一根簽，蘿卜三大片兩根簽，豆席三塊一根簽，還有沒見過的不知道是啥東西，看著像麵又像豆腐，也是兩塊一根簽，又挑了一串肉。
六根簽三文錢，裝在大碗裡瞧著分量也不少。
湯旭實在人，隻要不是革的，量給的都挺多。
兩個孫子吃得頭都不抬，吳阿爺在旁邊看著，沒忍住伸手把他倆吃完的簽子拿過去嗦了下，結果就這一嗦嘞，又掏了五文錢買彆的。
到最後碗裡剩的湯底都喝了，丁點沒浪費。
“這味道可真好，”吳阿爺砸吧嘴回味，雖然辣辣得卻一點不嗆嗓子，涼絲絲的吃著可真得勁，要是再配上碗酒水，那彆提多美了。
他吃的時候旁邊就過來好幾個人，有婦人有孩子，都是聞著香味來的，起初問了價錢都覺得貴，但是見著吳阿爺和他兩個孫子那吃相，都沒忍住先花一文錢來兩串肉，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就這麼說吧，買賣做起來了，哪怕你一文我三文的瞧著賺的不多，可架不住來吃得人多，後來湯旭從院裡出來，端了個大竹簾，簾子上邊放了好多張圓得半透明的像麵餅的東西。
"這啥?咋賣的?"
“這是涼皮，一張三文錢，拌著
吃。”湯旭直接在桌上給現場做了一碗，涼皮切成手指寬的條，加了半勺冷湯一澆一拌，給在場的幾人分著嘗了口。
啥也彆說了，掏錢買!
就一個中午的功夫，大宅院後門那塊空地排起長隊。
湯旭負責切拌涼皮，湯麗負責給要串的人拿串，衛西負責數簽子收銅板，衛東負責在屋裡大灶上燒水煮串，煮熟的串讓湯陽給送去外邊。
到後來湯鍋裡的湯都賣完，湯旭那邊厚厚的涼皮也賣光。
"好啦沒啦，要吃明天趕早，”湯旭擦乾淨手，朝著還排隊的人笑著說道： “今兒準備的少，明天多準備些，對不住各位了，散了吧。"
衛東過來幫忙把小桌子搬回院子裡，灶上的鐵鍋也拎走，湯麗拉著衛西和湯陽跟在他倆身後回家。
留下的放著簽子的大木桶在外頭，就有人喊說這個忘了拿。
湯旭笑著說道： “用過的就不要了，放那曬乾了燒火，明兒想吃涼皮的最好拿自家碗過來，我家就不提供碗了。"
買串串吃的幾乎所有人都把簽子給嗦了一遍，說實話，湯旭真嫌臟，所以寧可累一些削竹簽子，也不想二次回收利用。
咣當一聲，院門關上了。
村裡好多聽見他家賣吃食味道好來湊熱鬨的人，走半路就被人給截住了。
“彆去了，賣完了，想吃明天再去。”
"味道咋樣啊?我聽說是麻麻辣辣的，那吃著不得熱死。"
“熱啥啊，人家那是涼得，可好吃了，我就搶著一串魚丸一串土豆片，也不知道那湯底咋做的，味道真香，魚肉丸子一點腥味都沒有，可細嫩了，真好吃。"
“自家土豆也沒見你說好吃，地裡土豆那麼多，這土豆片還收錢呢。”
“你懂個屁，要是你有那手藝，彆說土豆了，啥你賣不上錢，人家那土豆片脆脆的，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你們兩口子滿嘴都是油，吵吵啥啊，也沒見你倆少吃，我都沒搶著涼皮，那玩意好吃不?""好吃，涼津津還可有咬頭了，這衛東算是娶了門好親，旭哥兒可真能乾。""誰說不是呢!長得也好看，他坐那一直都笑嗬嗬的，我瞅了好幾眼。"“要
死了你，老娘打死你!”“打我乾啥，我就是看看!”
這倆人吵嚷著跑了，還有幾個沒吃夠的小孩子往家跑，說啥明天也多要兩文錢，要買好吃的!大宅裡，衛西抱著裝銅板的小竹簽，滿頭大汗的往屋裡衝。
“麗阿姐，阿陽，快來，咱們數錢!”三個小財迷一人上手抓一把，一個個數。
湯旭去洗手刷簾子，然後將留在灶上的涼皮都切了，放黃瓜絲和芝麻花生醬，再加了些料水後，翻拌。
“你們任過來洗手吃飯，吃完再數。”他揚聲喊到。屋裡三個小財迷答應一聲卻誰都沒動，數完了全部銅板才興衝衝去灶屋。
“哥夫，我數了八十九個銅板!”
“我數了一百零七個!”
“阿哥，我數了七十個。”
湯旭挑眉，把自己這邊收銅板的小簍子也遞過去， “喏，這是九十個，數數看少不少。”“哥夫你咋知道是九十個?”衛西問他。
“三文錢一張涼皮，我賣了三十張，那不就是九十個，你們去把手好好洗洗趕緊吃飯。”
“阿哥，是九十個。”湯麗數的快，抬頭雙眼放光， “今天賺了好多銅板!”
湯旭笑著嗯了聲， “還沒扣除本錢，今天涼皮用的是白麵，四斤白麵要是買得四十文，淨賺五十文，也不錯。"
“串串也賺好多!三文錢一筐蘿卜，能買七八個呢!”這話是衛西說的。村裡家家都在院子裡種菜，蔬菜是真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