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二虎點頭， “行，那你拿把錢墊上，等糧食賣出去我再給你。”湯麗夾白菜絲的手一頓，扭頭問他： "爹你不打算讓我管錢啊?"
湯二虎歎了口氣，咬了口手裡的大饅頭，配上一口蘿卜蘸雞蛋醬，無奈道：“我是想讓你管，可你大哥上學堂也得用錢，這些糧留下自家吃的，給你阿哥那邊送去些，賣出去的也沒多少，到時候拿到了銀子，給你一半留著家裡平常花銷，剩下一半給你大哥存著，多了少了就這些，他愛要不要吧。"
湯麗聽完沒說話。
湯陽撇撇哺嘀咕了句： “他哪會不要，他跟娘一樣最喜歡銀子。”湯二虎撇他一眼，倒是沒訓他。
湯陽說完突然想起來阿哥普經讓他也念書的事，以前沒覺得這事兒能行，但是現在卻覺得，或許可以試試。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爹的臉色，試探著問道： “爹，你覺得我聰明補?”湯麗不解的看他。
湯二虎也抬頭， "啥意思?你挺聰明的，乾活也有勁兒，咋，想跟我學種地?"
湯陽吞了下口水，斟酌著說道： “阿哥說，等過完年會給小西哥哥找個老秀才教他讀書，問我想不想跟著學。"
他說完，又看了下當爹的臉色，“嗯，就，我還挺想學一下的。”湯二虎沉默了。
中年漢子掌著饅頭默不作聲啃了好幾口，才在小兒子忐忑的目光下點了頭， “行，那你到時候也過去跟著學學，要是學的好，你……”他吐出口氣， "你也去縣裡的學堂念書。"
湯麗張了張嘴，想說去縣裡念書花的錢太多了，可又想到如果弟弟能讀書，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她便沒說話。
湯陽卻又猶豫了。
“爹，你真想我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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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咱家沒那麼多銀子。”湯陽清楚，如果他和大哥都讀書，家裡一年賣糧食得的銀子恐怕都不夠，供一個讀書人都費勁，彆說供兩個了。
湯二虎沉聲道： “你彆管那麼多，你要是真的能學好，能考個童生，我砸鍋賣鐵也供你讀書。”湯陽感動的淚眼汪汪，到底搖搖頭， "不了，我不讀了，跟爹學種地。"
湯麗抿了下嘴唇，說道： “阿陽，你要是想讀書就試試，認了字也挺好，以後如果不想種地可以去鎮上或者縣裡找活乾，會認字的總比乾苦力活的賺得多。"
湯陽想了想後點頭， “阿姐你說得對!”
就因著這事兒，湯二虎後來兩天都基本沒咋說話，湯陽挺後悔，自己不該說那些讓爹有壓力的。這天一早，湯二虎趕著騾車，板車上放了六個鼓溜溜的大麻袋。
"二虎去哪啊?這就要去賣糧了?"
“你今年賣的有些少啊!”
“你家地不是收了不少，咋才賣這麼點兒?”湯二虎笑著朝他們擺擺手，並沒多說什麼。
大宅子後門，騾車停下，看到院門關著，湯二虎拍了兩下。大騾子叫了兩聲，甩了甩尾巴。湯二虎轉到前門，拍了拍門環。“誰呀!”衛西的聲音從裡邊傳來。
“我，你湯伯伯!”
“來啦!”衛西開了門，見到他和大騾子都在門外，還挺驚訝， “湯伯伯你咋來了?”“你哥和你哥夫呢?”湯二虎問了聲， "我過來給你們送些新麥，吃的時候讓你哥磨了。"衛西被他說的一愣，眼睛往板車上看，六個大麻袋!
“這不好吧，我哥和哥夫去山裡摘桃子了，要不你等他們回來再”
湯二虎道：“家裡還有活呢，等他倆回來還不知道要啥時候，糧倉在哪我給搬過去。”衛西沒辦法，哦了聲給他帶路。
等衛東和湯旭回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他倆滿載而歸。
最近天氣太熱，湯旭不想天天在灶屋忙活，所以把小食攤的生意給停了，等入了秋天氣轉涼，再賣熱乎乎的麻辣燙，也能勾一勾村裡人們的胃口。
所以他倆一早起來就進了山，又是背簍又是麻袋的，摘了好多果子，還摘了板栗核桃，下山的時候衛東是挑著扁擔的。
“
哥夫!你們可算回來了。”衛西看見他倆後一臉激動，拉著湯旭的手往灶屋去， "剛才湯伯伯過來了，還拉來六個大麻袋，說是新麥子，等吃的時候讓我哥磨了。"
湯旭一愣，進了放糧的小倉房看了眼，六個麻袋整齊的摞在牆角，下邊還用石頭和木板架起來了。
衛東跟他進去看了眼，說道： “你多沒少給送。”
按照湯二虎那些地來算，如果刨除繳稅的，剩下收了也就二十來袋，給他們送了六袋，他家自己吃留下六袋，剩下的拿去賣錢，一斤新麥糧商收九文，一個麻袋大概一百八十多斤，就按照兩百斤算，一袋糧食差不多賣一千八百文。
他剩下的那些新麥，全賣了能得十五兩都算多了。等水稻下來，恐怕還能賣十兩。
麥子地收完緊著翻出來再種其他作物，反正這地不能空著，還得上肥好好養養地，等收了這些再繼續種。
一年年的就這麼倒著種，不然哪來的糧食吃。
湯旭心裡滿漲漲的，深吸好幾口氣才把鼻子裡酸意壓下去。
"嗯，等會兒我過去一趟。"
“我去吧，”衛東道： “你彆去，你去了他肯定不好意思。”
湯旭一愣，抬眼看他男人， “你知道我要乾啥?”
"給他送銀子唄，你不想白收，不過我覺得你多肯定不會收銀子，”衛東把人拉出糧倉， “反正你直接給他送銀子過去肯定不行，他估計還會傷心。"
湯旭皺著眉頭被他拉回屋，往炕上一坐，問他： “我過去給銀子他不收，你去送他能收?現在他看你比看我還順眼呢!"
最後這一句說的還帶了點兒小情緒，他便宜爹現在看衛東是真的哪哪都舒坦，逢人就誇他哥婿好，就差改口喊兒子了。
“我不給他銀子，我跟他買糧食。”衛東手在他腿上輕輕捏捏， “他把這些麥子拉去鎮上也是賣，賣給我也是賣，他賣外邊九文錢，我七文錢收。"
湯旭眼睛一瞪，抬手就往他肩膀上拍， "你咋還給的便宜了!"衛東把他的手握住，親了親， "全收來，他剩下打算賣的，加上給咱們送來的，七文錢收。"
湯旭眨眨眼，
隨後點頭， "你這方法好!那你快去，對了，給他們送一籃子果子去，多了吃不完該壞了，告訴阿陽吃完了再來這邊掌，咱家地窖現在能派上用場了，我多曬點兒果乾存著。"
地窖兩天前已經能正常使用，花了多少銀子湯旭不知道，一切都是衛東辦的，不過地窖裡都用石板撲了，收拾好以後挺乾淨的，而且湯旭還特彆讓人把梯子換成了樓梯凳，台階上下走動方便。
湯旭這兩天把之前放在架子上的小壇子還有堆在牆角的大壇子都給搬到地窖去了，等過段時間裡邊的壇子會更多，他還規劃了一部分位置用存冬菜。
地窖冬暖夏涼，裡邊除了稍微有點兒潮濕的泥土味外，彆的沒有任何毛病。“行。”衛東點點頭，把他往炕裡推，“歇會兒，我做飯。”湯旭一激靈， “可得了吧，還是我做。”他又從炕上竄下去。衛東笑了聲，沒攔著。
等吃完了晚飯，天黑以後，衛東溜溜達達去了湯二虎家。
院門關了，湯陽和湯麗的屋子都沒點油燈，黑乎乎的，湯二虎的正屋倒是有些亮光。衛東拍拍門，等了會兒聽見腳步聲，湯二虎問了聲： “誰啊?”
“爹，我是東子。”
湯二虎緊走了兩步把門閂拉開， “你咋這麼晚過來了?”衛東進門，問了聲： “爹打算睡了?”
“沒呢，睡不著。”湯二虎把他往裡讓，看見衛東過來大概也猜到他的來意，進了正屋都沒等衛東坐下，就道：“你要是過來給我送銀子，我可不收。”
衛東擺擺手，說道： “爹，我跟你直說，旭哥兒是打算給你送銀子的，家裡現在啥情況咱們都清楚，讓我倆白拿你糧食肯定不行。"
湯二虎不樂意了，惱道： “我給自家哥兒和哥婿送糧食吃咋了，你們不把我當爹啊，還跟我客氣!"
“爹，我倆要是不把你當爹就不會這樣了，直接把糧食拉回來就得了，”衛東給自己倒了碗水，又給湯二虎也倒了碗， "我七文錢買你所有的糧，除了你留下自己吃的，所有糧。"
湯二虎愣了下，眼睛睜園了看他，"你收?你收那麼多糧乾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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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給他解釋了下自己的想法，湯二虎聽得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點頭，最後卻搖頭， "不行，那你虧了。
“我虧啥，我要是出去買糧也得十一二文，跟你這兒買我還賺了，再說我轉手賣了不也是賺，多你彆管了，要是不同意我明兒就給你拉回來。"衛東說完，湯二虎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拍。
"混小子跟旭哥兒一樣!還學會威脅我了!"衛東吡牙，這漢子手勁是真大。
“爹你歇著吧。”衛東把掛在腰間的錢袋放到炕桌上，推過去給他， “家裡沒碎銀子，都是銅板，爹你慢慢數，我裝車去。"
湯二虎： "……"
他合理懷疑，這臭小子就是故意的!
這事兒不知咋得讓村裡人知道了，轉天就有人跟湯二虎打聽，問他是不是把家裡的新收的麥子都賣給了自家哥婿。
湯二虎也沒想瞞著，樂嗬嗬的點頭道： "對，他昨晚上拉走的。"
“你多錢賣的啊?”問話的婦人想著要是價格合適，她家的也問問衛東收不收，比鎮上便宜些也行，一百斤便宜個兩三文吧。
湯二虎抬手比劃了個七。
那婦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大聲嚷嚷道： “你瘋啦!鎮上糧行和官府收糧都是九文，你咋七文就賣了!"
糧官來統計的時候已經把要繳稅的部分糧食拉走，湯二虎剩下的糧食跟他們家差不多，婦人心裡一算，這也就賣了十七八兩。
虧了虧了。
湯二虎可不覺得虧，他根本是賺了，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做法，剩下的糧哪能賣十七兩。
就這，他還挺不舒服的。
不過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堅持不收銀子，恐怕旭哥兒會生氣，到時候連自己找個爹都不認了。他把銅板一分為二，也沒仔細數，自己收了一半，另外一半讓湯麗拿起來收好。
當時他閨女那驚訝的表請，現在想想湯二虎都覺得好笑。
“你家旱地再打算種點兒啥?”另外一位跟他相熟的漢子問道。
湯二虎扛著鋤頭，笑嗬嗬道： “種些苞米，土豆地瓜的，還有黃豆，我家旭哥兒喜歡吃苞米，黃米小米那些我這邊不種了，哥婿那頭說是有種
的，讓我多種些黃豆肥肥地。"
問話的漢子聽得直咧嘴，笑著懟他一句： “你現在連種個地都得聽你家旭哥兒的，你還真是好薌啊。"
湯二虎嗬嗬笑，不管他說啥，下地去燒麥秸稈去，等燒完緩緩就翻地。不過他想著有時間得去鎮上買頭牛，自己一個人乾實在是太累，效率還底。
以前家裡銀子都是劉香香攥著一分不給，現在手裡有錢了肯定得先把牛買了，不然總麻煩大騾子他會不好意思。
這麼想著，當天中午吃了飯，湯二虎就跟湯麗說了要買牛的事。
湯麗和湯陽當然連連點頭讚同他的決定，不過湯陽提議， “爹，你要是去鎮上買牛，你把我阿哥帶上!"
湯二虎不解， "為啥?"
湯麗道： “阿哥特彆會砍價格，當時買大騾子的時候，那個賣的人要二十五兩!”湯二虎驚訝道："二十五兩?也太貴了吧!"“是吧，你猜最後阿哥花多少兩買回來的。”湯陽神秘兮兮。
湯二虎猜了下， “二十二?”
"不對。"
"二十?"
"不對。"
湯二虎： "……總不可能是十七兩吧!"
"多了，"湯麗擺擺手，笑道： “阿哥花了十五兩。"
湯二虎雙手一拍， “吃完飯我就去找你阿哥，讓他倆跟著我進鎮買牛去。”“爹!”姐弟倆星星眼， "我們也想去!"
湯二虎想了想，點點頭， "行，去吧，麗姐兒你把銅板都拿上，我手裡的估計不太夠。"湯麗點頭應了聲好。
大宅子內，湯旭正跟衛西一起挖山楂籽，山楂紅紅一顆，挺大個，味道酸中帶甜，他打算曬些山楂乾，再放到壇子裡保存一些新鮮的，他記得新鮮山楂密封好存到陰涼處能保存好幾個月不壞。
挑沒蟲眼完整的放壇裡，其他的一部分挖籽曬乾，一部分做其他的小零食。
"哥夫，我哥呢?又進山了?"
“嗯，讓他把核桃板栗多摘些，最近一批批的果子都熟了
，進山摘果子的人挺多，我打算多做些果乾果脯，留著冬天吃，咱家現在有地窖，能存挺久的。”他跟衛東說好了，過兩天進鎮去買些冰塊，上次進鎮去藥堂的時候，已經讓那邊給準備硝石了，他也打算買一些回來，簡易小冰箱什麼的，可以有。
衛西塞了顆山楂道嘴裡，酸得臉上表請都扭曲了。
"好酸!"
湯旭笑道：“等會兒炒個山楂雪球就不酸了。”
“阿哥!!!”圍牆外，湯□□有穿透力的聲音傳進來， “開門呀!”湯旭愣了下，趕緊去開門，看到門外的一家三口，很是驚喜。“你們咋這會兒過來了?”
湯陽撲過來抱大腿，仰臉道： “阿哥，買牛去!”
湯旭：????
買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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