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這次去的不是永寧鎮，他趕著騾車去了永安鎮。
湯旭盤腿坐他旁邊，很不解。
“你說找人進大幽山，我以為你要去找那個啥老板，你不是說他之前找你去獵虎麼。”衛東嗯了聲，卻對他搖頭， "不能跟他們一起。"
“為啥?”湯旭茫然不解，很疑惑。
衛東看他的眼神猶如再看天真無邪小白兔，同樣很疑惑。
平時自家夫郎看著是個很精明的，起碼在他叭叭叭懟人的時候，腦子絕對轉的賊快。但他好像對一些人心算計上的事情，又很沒有提防心。或者說不是沒提防，而是不會提前提防。
隻要沒惹他頭上，他就可以是個非常圓潤可愛的兔子，一旦惹了他，立馬變刺蝟，渾身硬刺誰碰紮誰。
這不能怪湯旭，他作為生在春風裡，長在紅旗下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哪遇到過多少人心的陰暗麵，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學雷鋒做好事，和諧友愛孝敬父母。
哪怕遇到過一些不公對待，可也同樣有很多友善的事發生在他身邊。
從小他媽他爺奶就教他，與人為善，與己為善，這世上還是樸善的平凡人多。少點算計對人真誠，總會得到好的回報。
湯旭也一直是這麼做的，正如衛東所想，隻要不招惹他，那他是從來不會主動去招惹人的，一旦碰觸他的底線，那絕對拚個魚死網破。
這性子不能說好與不好，反正衛東很喜歡。
衛東跟湯旭差不多是性子反一反的，恐怕也是年少時受到的不公待遇太多，看儘了人情冷暖，被血緣親人戳了心窩子，才會造就他現在的冷硬心腸。
他做事喜歡往壞處想，把一切能發生的危害想個七七八八，然後判斷可行點，從那一點出發將事情做好解決，避開致命處。
也是他的這種做法，讓他再跟許多人打交道時，避開了不少人心險惡。現在，湯旭問他為啥不去找之前那個老板，衛東笑了。笑容陰森森的。
湯旭被他笑得頭皮一麻，蹙起眉頭往他大腿啪的拍了一下。"你彆笑的這麼變態!"
衛東立馬收了笑，抓住他的手，十指緊扣， "你猜猜一頭活老虎能賣多少銀子?"湯旭一愣，滿腦袋都是五年起步，上不封頂警告。
甩甩頭，提
醒自己這裡沒保護動物那一說。
他猜，"一萬兩黃金!"
衛東： "……"比我要的還狠，是我夫郎沒錯了。湯旭看他僵硬的麵部線條，知道自己猜多了。
“那，一萬兩白銀?”
衛東嗯了聲，給他解釋， “死老虎價格不貴，哪怕能拆開賣，也不過三四千兩頂天了。”湯旭點點頭，老虎渾身是寶，值錢。
"活的咋賣?"
"喊著賣，誰叫價高歸誰。”衛東說完，見他翻自己一眼，笑道：“咋，你想說啥?""你為啥不去找那個老板合作?"湯旭隱約能猜到一些，但又不太確定。
衛東冷笑了聲， "上次那邊找我抓老虎我拒絕了，這次我再找上門，銀子拿的少不說，肯定還有一堆麻煩事，而且也不是啥好的合作夥伴，不安全。"
湯旭眼珠一轉，明白了。
這是怕人家來個過河拆橋，黃雀在後。“那你來找的人能信?”
衛東見他聽懂了自己的話，心裡敞亮，點頭道： “嗯，過命的交情，咱倆成親的時候，他們抬的轎子。"
湯旭懵逼臉。
隨後努力回憶當時給自己抬轎子的四個大漢，隻有一點印象是四人都是跟衛東差不多的高壯肌肉型，其他一點沒記住。
“你咋沒跟我提過?”湯旭覺得自己被排擠在外，要作。衛東冷臉道： "為啥要給他們看我夫郎。"湯旭： “……”是他家心眼比針鼻兒小的男人沒錯。沒作成，好憋屈!
“那你跟我說說，為啥是過命的交情?”
衛東跟彆人說多了話覺得累，對湯旭耐性極好，他想知道，那就告訴他。
“五年前我進小幽山打獵，那會兒山上雪剛化不久，我在小幽山轉了一圈沒發現鹿群，就打算進大幽山碰運氣，結果也不知道運氣是好還是不好，鹿群沒遇見，遇見差點被出來狩獵的黑瞎子咬死的那四兄弟。"
湯旭睜大眼睛， "四兄弟?"
“嗯，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是一個娘養大的，四兄弟。”衛東見他好奇，又給解釋了下： "潘大娘一輩子沒嫁人，有親
戚生的多了不想養，她都會接回家自己照顧，日子過得挺苦。"
“還有人不要兒子的?”湯旭覺得要是生了女娃不養送人的肯定不少，生了兒子也送人，說不過去。
衛東聳聳肩膀， "總有些人沒能耐還使勁生，家裡就隻兩個大人，一年一個生了一堆小的分了田都種不出來，又不是祖田能賣，租給彆人種也拿不到多少錢，所以就有人把孩子往外送，說是送其實就是找個人養，一年能給一袋糧就算好的，還有那種直接不聯係的，等孩子大了，有力氣能幫著乾活了，再上門把孩子要回去。"說到後麵，他語氣中滿是鄙夷。
湯旭聽得直咧嘴，不得不說，真有這種不要臉的人，還不少。
"潘大娘收養的孩子都是這種情況?"
"不全是也差不多，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家男娃女娃一共八個，人多吃的多，潘大娘又種田又打零工把人養活大，現在就剩四個。”另外那四個是咋回事不用細說，湯旭也明白了。
歎了口氣， "這才是白眼狼。"
“嗬，那四兄弟進山是為了給潘大娘找草藥，迷路了才從小幽山上了大幽山，要不是遇到熊瞎子，他們都沒發現走深山裡了。"衛東想到那四兄弟，一個比一個莽，也是麵露無語，不過勾著的嘴角表示了他此刻的心情，“我過去的時候，那熊瞎子把老大頭皮都扯掉了一塊，老四臉上身上都是血，其他兩個人也是血淋淋躺地上，叫都叫不出了，那我也不能看著熊瞎子吃人，就上去幫忙了。"
幫忙是有代價的，他自己受了傷，卻也因為有他周旋，四兄弟能得以喘息恢複，後來五個人一起把熊瞎子給弄死了。
草藥沒找到，打了頭熊回去，賣了不少銀子，衛東拿了一半，剩下一半讓四兄弟給帶回去給潘大娘治病外加養孩子用了。
不過後來四兄弟進山次數就少了，哪怕是進，也不去大幽山，就在小幽山和另外一邊的小雲山轉轉。
衛東是少數喜歡冒險的，他好像天生不知道怕一樣，哪危險往哪鑽。
也就是最近這陣子跟湯旭在一起後，每天陪著自家夫郎，平平穩穩的過小日子，那他也按耐不住一顆追求熱血冒險的心，這不就又開始往深山跑了。
他說是追著鹿群去了大幽山，湯旭這會兒聽他說
獵熊的時候那晶亮亮的眼神就知道，這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冒險性格。
他又歎了口氣，心累。
潘大娘家在鎮子最邊上，一個小院子，黃泥房，瞧著房子很低矮老舊。
院子也不大，倒是雞鴨鵝養了不少，擠在角落裡圈起來的地方，嘎嘎咯咯叫個不停，院裡還種了不少菜，有兩個大水缸並排靠牆放，還有不少農具掛在籬笆牆上。
嚕嚕嚕嚕~～
嚕嚕嚕嚕~~～
後院傳來聲音，湯旭聽著賊親切，平時他喂豬的時候就這動靜。
“潘老大!”衛東站在籬笆牆外喊了聲。
湯旭眨眨眼，扭頭問道： “他們四兄弟叫啥?”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潘大娘說家裡孩子太多，叫名字記不住，乾脆就按照先來後到往下排。”湯旭呼吸一頓，抬手豎拇指， "所以說老大不一定是年紀最大那個?"他這麼一問，給衛東問懵了。
“我不知道，他們四個看著也沒有誰更年輕。”湯旭回憶了下，愣沒想起來那四人長啥樣。專注肌肉什麼的，是他不對了。
衛東這一嗓子，把後院喂豬的潘大娘給叫了出來。
潘大娘瞧著有五十來歲，頭發已經花白，身材很瘦，精神頭還不錯。
她應該是眼神不太好了，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把衛東給認出來，隨後一臉驚喜， “是東子?"
她問完看到從板車上下來的湯旭，更驚， "哎喲，這是誰家的娃兒，長得也太俏了!"湯旭眉開眼笑， “謝謝大娘。”
衛東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摟著人，朝潘大娘介紹："這是我夫郎。"
“對對對，他們回來說了，你娶了個天仙回家!”潘大娘笑嗬嗬的把兩人往院子裡帶，說道：“你們咋這會兒來了，是有啥事啊?”
衛東點頭， "他們下地乾活去了?"
“是，老大帶著去收豆子了，你要是有急事就去地裡喊人，”潘大娘把湯旭拉到桌邊讓他坐下，"你自己去，你夫郎留這兒彆來回跑了。"
“大娘你喊我旭哥兒就成。”湯旭一臉乖巧。
他這個長相按理來說其
實並不是很討長輩喜歡，畢竟太豔了些。但他那性格，隻要不叭叭懟人的時候，是真能把人給哄的眉開眼笑。
“不僅人長得好，名字也好聽，大娘給你拿李子去，可甜了!”潘大娘笑嗬嗬的轉身去灶屋給湯旭洗果子。
湯旭扭頭看衛東， "你去找人。"
衛東點頭，趕著騾車往田地去了。
潘大娘這邊跟湯旭聊的還挺開心，那邊，衛東找到四兄弟，跟他們說了自己的來意，還問了他們願不願意跟自己上山。
"你要抓活的?"潘老大有點兒緊張的看他，就怕衛東點頭。
結果衛東還真點頭了， "鐵匠鋪那邊我早就做了個鐵籠子放著，放了這麼多年終於能用上了。"潘老大一臉糾結。
潘老二和潘老三一臉興奮。
潘老四麵無表情，他麵無表情是有原因的，當初被熊瞎子舔了一下臉，命是救下來了，半邊臉卻毀了，另外一半邊臉也沒有了任何表情。
四兄弟互相看看，潘老大明顯是不想去，但衛東又是過命的交情，讓他們去幫忙肯定不是要拿他們去喂老虎的。
潘老二和潘老三是喜歡冒險的性子，跟衛東有些像，但因著怕家中老母擔心，他們才沒再進山。
潘老四因為毀了臉，性格有些沉悶，他看了眼衛東，明確道： “我去。”當時衛東幫他挨了一爪子，要不是衛東，他就不光是沒臉，而是沒命。
潘老二和潘老三也點頭， “我們也去。”
潘老大皺眉， “彆衝動!”
"沒衝動，東哥咋也不能害我們。"潘老四說完，看衛東， "你確定能抓到它?"
衛東想了想，點頭： "一半可能，抓不到活的也能弄死，我昨天砍傷它前腿了，應該躲在山坳那邊。"
潘老大張嘴，想說話，衛東一抬手阻止他， “我知道你怕咱們進山回不來，我過來問你們就是想多一份保障，我自己去哪怕能弄死它也得被它傷得挺狠，所以才想著讓你們跟我去。"
潘老大漲紅了臉， "東子，我真是怕了。"
“嗯，沒事。”衛東看了眼另外三人， “你們確定要去
就得回去跟潘大娘說，她要是同意的話，咱們馬上走。"
兄弟四人都點頭。
潘老大其實覺得這事兒估計不成，畢竟當年那事兒讓娘哭了好久，尤其老四那張臉好不了了。潘家，湯旭啃著手裡的大李子，又甜水又多皮還薄。
"大娘，這個李子從哪摘的?真好吃。"
“老三從小雲山摘的，你喜歡的話，等會兒讓東子去摘。”潘大娘說完，舔了下嘴唇，問他："你們這次過來，是不是有事?"
湯旭點頭，做為家屬，要去山上獵虎這種危險事不能瞞著，不然真出了問題，誰都承擔不起。"衛東昨天去了趟大幽山，遇著老虎了。"
就這麼一句，潘大娘臉色變了又變。
湯旭心中歎氣，嘴上繼續道： “他把那老虎給打傷了，今天過來就是打算叫上他們四兄弟跟他一起進山獵虎，我也跟著。"
潘大娘原本聽著很不願意，可一聽說湯旭也去，驚訝道： "東子答應讓你跟著了?"
“他不答應也不行，”湯旭啃完手裡的李子，把核放到手心裡握著， “我一定要跟，他不讓我就改嫁。"
潘大娘一愣，無奈道： “那麼危險的事，咋就非得去做呢?”
湯旭笑了聲， "大娘，我很擔心他，但是我知道攔不住，他跟我成親到現在，從沒去山上打過獵，時間久了他心裡就跟長草似的，就想往山上跑，你說我要是攔著，他哪天偷偷跑出去，再出了意外死山上，我不得哭死，還不如讓他去，他上山轉一圈，能打到獵物就是賺了，打不到就當是過過手癮解解心裡的饞。"
潘大娘： “那也不用去獵虎啊，那可是老虎，吃人的!”
“不都說富貴險中求，衛東能過來找他們四兄弟，恐怕也有這個意思。”湯旭說著，眼睛在這個小院子掃了一圈， "大娘，我知道你擔心，我也擔心，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同意讓他們跟著衛東上山，我彆的沒辦法保證，起碼真的遇到了危險，衛東肯定會舍命讓他們先跑。"
湯旭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可他不能讓衛東一個人上山。
他自私他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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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衛東和潘家四兄弟回來的時候，就見院子裡坐著的兩人相對無言。
潘家四兄弟那天抬轎子的時候就見過湯旭，當時被對方那張臉給驚豔的好久，尤其是潘老三，回來以後還念叨好幾天。
現在看到湯旭也在，他們四個一驚，扭頭就看衛東。剛才也沒說湯旭在啊。
衛東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想夫郎在這裡。
"娘，東哥說要帶我們進山獵虎。”潘老二走到當娘的旁邊，拉著她的手， "老大不去，我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