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娘已經懷了三個多月,肚子已經有些微弧度,不明顯,加上天冷了穿的也厚實不少,她看著還是很纖細的身材,隻一走一停間動作幅度小了不少,手會不自覺護在肚子前邊。
湯旭盤腿坐在板車上,隱約看見個朝著他們過來的人,騾車走進了,見那人抬胳膊攔著,他才認出來是誰。
頭疼。
湯旭不耐煩的嘖了聲。
以後出門,他得翻翻黃曆,是不是宜出行。衛東轉頭看他,“走不走?”
“咋走,她都攔住了,你不怕她一下撲上來啊。”湯旭看著往前又走了幾步的張巧娘,連嘴角扯出假笑的力氣都不想浪費。
對於張巧娘,她在湯旭心裡可能還不如劉香香占分量,如果此刻在這裡麵對她的是旭哥兒本人,恐怕按照那人心善的性子,被幾句軟話會輕易打動。
可惜旭哥兒不在了,湯旭那性子,想讓他對誰產生憐憫之心,那估計有些難。哪怕此刻天黑,張巧娘一樣看清了湯旭臉上表情不好,顯然,對方並不想見自己。聽到他的問話後,張巧娘手足無措。
因著懷了孕,她回了趟娘家給爹娘報喜,也是正一正自己的名聲,告訴那些說她是不下蛋鐵公雞的碎嘴子們,她能懷,能生!
湯旭見她又張嘴愣神,更鬨心了。
啥毛病呢,有話不能好好非得讓人猜讓人問?
“小姑,你到底有事沒事,不然你坐上來,我倆把你送回家。”湯旭往旁邊挪挪,給她讓出位置, “坐這。”
張巧娘想了想,點點頭坐到他旁邊。
騾車噠噠噠繼續往前走,衛東回頭看了眼,湯旭問道: “是順著這條路走?”
張巧娘點點頭,又搖搖頭, “要拐上去,走到頭再拐。”
衛東拍拍騾子屁股,讓它換條路。
湯旭揣著手打了個哈氣,懶洋洋往衛東身側一靠。
雖然動作並沒什麼出格的,可張巧娘仍是看得臉熱,她視線飄了飄,定在湯旭盤著的雙腿上。
她垂著頭不說話,湯旭也不想開口,結果一路靜默的隻能聽到騾子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還有車軲轆嘎吱嘎吱的聲響。
到底是張巧娘先堅持不住,眼看著已經快要到家門口,她還啥都沒說。
"那個
……"
湯旭連頭都沒動,等著她那個這個的往下醞釀,順便戳了戳衛東腰窩。衛東條件反射身體一抖,扭頭看他。
湯旭眯著眼睛勾著嘴角,笑得眼縫眯眯,像是撒嬌的小狐狸似的。衛東手一翻,把人往懷裡一摟。
“那個……我……”張巧娘終於鼓起勇氣,一抬頭就看見湯旭靠在衛東懷裡,衛東胳膊把人摟得死緊。
“……”張巧娘到嘴邊的話又噎了回去。
騾車停了,衛東冷漠詢問: “是不是這裡?”湯旭也扭頭看人,張巧娘點了點頭, "那個……"
湯旭歎氣,很疑惑, "小姑,你那個半天,一句話沒那個出來,你到底要說啥啊?"張巧娘咬了下嘴唇,深吸氣,“我是想跟你說,你阿爺阿奶很想認回你,我……”
“打住,”湯旭抬手比了個暫停,很客氣的扶著人,態度強硬扶下板車,扶進院門內,貼心關門,在門關閉的一刻說道: "不需要,再見。"
哐,院門關上。
湯旭回來板車上,拍拍騾子屁股, "走走走,趕緊回家,飯都沒吃淨做好事了,餓死我了。"
是香噴噴的燉肉不香,還是他家男人硬邦邦的肌肉不好摸,他是得多想不開才要認回那個連不足月的嬰兒都容不下的家。
“我看著像腦子有病的嗎?”湯旭靈魂發問。
衛東將人摟進懷裡,低頭在他腦門上吧唧親了一口, "不像,很聰明。"
湯旭輕哼一聲, "明天你彆出去,在家幫我做肉乾,多做一些,到時候風乾能放很久。"
“上次的風乾羊肉已經掛了一大串。”想到存放臘肉臘腸的那屋,一串串一排排掛著風乾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風乾牛肉好吃不?"
湯旭想了下自己嚼過的,那些硬如木柴一樣的風乾牛肉乾,深沉點頭, "好吃。"好不好吃的隻有吃了才知道,這會兒說啥都沒用。
回家番茄土豆牛腩已經燉好,灶屋裡那股香味讓衛西忍不住趴在灶台前使勁吸鼻子。他以為自己已經吃過很多好吃的,不在乎這個燉牛肉,可他錯了,
這味道太獨特,有一股
酸酸的卻聞著就很開胃,讓他忍不住分泌出口水,一直一直使勁往下吞咽,就怕沒注意口水流出來丟臉。
看著鍋中那紅紅的顏色,聞著酸中帶香的肉味,衛西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回頭看走廊方向了。
滿心滿眼都在盼,盼著他哥和哥夫趕緊回來。再不回來,他就要饞死了!
望眼欲穿,盼望著,盼望著,可算聽見大鐵門的哐當聲,衛西都沒舍得跑出灶屋去迎接二人,而是扒著門往外喊了聲: “我在灶屋!”然後馬上縮回頭。
好似少呼吸一口肉香就會少吃兩碗飯一樣。
湯旭沒鬨明白他啥情況,進了灶屋就見他雙手撐在灶台上,正眯著眼一臉饞樣的使勁吸鍋蓋縫裡冒上來的白煙。
湯加: .
我應該在屋外,不應該屋裡,就看不到你有多陶醉。
"行了行了,洗手吃飯。"實在看不過眼,拍拍衛西肩膀, “我燜的白米飯,你拿桶舀出來。”衛西聽話點頭去盛飯,他家現在用來盛飯的都是有蓋子的木桶,怕涼了桶還有蓋子。
這桶當時拿出來的時候,湯旭差點以為是喂豬用的,咋說呢,就,很大一個,跟平時拎水的那個木桶比,都比那個桶大一圈。
他家另外一個差不多大小的桶是用來給後院那些張嘴喂食用的,現在這個桶一出來,湯旭是真認錯了。
這又不怪他眼拙!
怪隻能怪衛家兄弟倆太能吃,用木桶裝飯比盆更好,盆沒蓋子分散的快,熱乎乎的飯盛出來沒多久就涼了,不像木桶,不僅有蓋子還更深,主食涼的都慢些。
衛東從門外進來,看到湯旭正盛菜,走過去一眼看到鍋裡紅一片,愣了下,聞著味道才咽口水,“西紅柿?”
這味他熟,院子裡摘下來的西紅柿被湯旭放到地窖,小心翼翼的存著,不過前陣子聽他念叨這玩意皮太薄,蹭一下就壞,壞了保存期就短了。
“嗯,你幫小西把飯桶拎堂屋,這邊馬上就好。”他把鍋裡最後一點湯汁都沒浪費,從旁邊拿起提前盛出來的一碗白米飯,直接扣湯上,用鏟子壓了壓,在鍋裡翻炒幾次。
湯汁將白米染上了西紅柿的顏色,油亮油亮的,粒粒分明。
“吃飯!”湯旭回頭,衛東已經端著盆迫不及待出了屋。他輕笑一聲,將鍋裡的
米飯盛出來,拿了勺子和筷子。堂屋內,飯桌上隻有一個大盆和三個空碗。兄弟倆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看著麵前的大盆,見他進來,一同扭臉,盯~
湯旭嘴角上揚,把手裡的筷子和勺子放下, “吃飯。”
衛東發揮兄弟愛,給衛西盛了滿滿一大海碗的飯,然後竟然悄咪咪將飯桶往自己那邊拽了拽。湯旭看見了,很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那麼多你自己吃,得撐死。"
衛東沒接話,已經學著湯旭舀了一大勺西紅柿牛腩湯澆在飯上,香氣撲麵,惹得他連咽三下口水。
湯旭夾了一塊牛肉嘗味道,口感比普通黃牛肉稍微硬一丟丟,但是很有嚼勁,入味了卻也挺費牙。
其實再燉一會兒口感更好,可看他倆已經捧著碗吃的開心,湯旭隻道: “肉有點兒硬,你倆嚼碎了,小西彆囫圇往肚子裡吞,消化不好有你難受的。"
衛西點頭,一嘴的飯包肉,根本顧不上說話。
湯旭又轉臉看衛東,這人已經默不吭聲盛第二碗飯了,這次沒澆汁,而是一口肉一口飯,再一口燉的綿軟土豆,吃的腮幫子鼓起,毫無形象。
本來還想著叮囑一句慢點吃,結果就看見這麼一出。
心累,算了,他吃的高興就好。
差不多有九斤米飯,還有一大塊鍋巴,加上五六斤的那一盆燉牛腩土豆,吃到最後,隻把鍋巴剩下了半塊,其他全都造光。
湯旭眼看著兄弟倆比著吃,一碗接一碗,最後衛西敗下陣,他吃了三碗。撐得小少年坐在椅子上挺著腰,眼睛都有些發直的看著對麵埋頭乾飯的哥哥。
“嗝~”
張嘴,話沒說出來,飽嗝先打出來了。
“唔!”他一抬手捂住嘴,略睜大眼睛。
湯旭無奈臉, "差點噦出來吧,跟你說彆吃了彆吃了,你還不聽。"
衛西擺手站起身,慢悠悠挪出堂屋。
他得溜達溜達,消消食。
好久沒把自己撐得走不動路了,衛西羞得滿臉通紅。
衛東起身收拾,動作行雲流水看不出半點吃太多撐著的跡象,甚至連胃部都沒有啥變化。可他也不說話。
一起生活這麼久,湯
旭哪能看不出來衛東也被撐著了,無奈歎氣, "放灶屋我刷,你也出去溜達溜達。"
衛東不吭聲,都沒點頭,拎著空盆空桶空碗就出了門。湯旭失笑,擦乾淨桌麵,跟著他往灶屋去。收拾完後,他去後院洗澡,天涼了泡個熱水澡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