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官考一出榜,眾人驚覺前三甲全都在上個月進禦史台做了官階最小的殿前糾察禦史,很是熱議了一番。
徐靜書靦腆抿笑:“那時顧沛遠大人說,若我提前應這禦史台的急缺,就不必經過‘試俸’。我想說早點謀職總是好的,畢竟我沒有國子學求學的經曆,許多事都還不懂,從九等做起也算是很好的曆練。至於青霓,我沒問過她為什麼會應。”
趙蕎拍桌大笑:“她怎麼想我知道!武德元年那回不是禦史台彈劾皇帝陛下與丞相孟淵渟麼?她一直就覺得禦史是天底下最威風的官!這回趕巧就是禦史台有急缺,她才不會管是幾等官呢。”
“那,第三名那個申俊呢?”素來比較寡言的三公子趙渭忽然加入話題,“聽說他是遂州籍。這大老遠來考京官必定是想大展拳腳的。又名列前茅,怎就肯應了九等小官?”
這個名字讓趙澈握著酒盞的手頓了頓,餘光瞟向徐靜書。
徐靜書茫然搖頭:“雖我們幾個共事一個多月,但之前大家相互都沒打聽過這種私事。我也是方才看榜才知他是第三。”
她的回答讓趙澈淡淡鬆了口氣。雖申俊看她的眼神過於熾熱,不過顯然她並沒有格外注意對方,隻當他是尋常同僚相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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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信王府幾個小的白日裡已去光祿府外看過榜,知道自家表姐是今次應考文官的榜眼,自然全都與有榮焉,各自為徐靜書備了賀禮。
席間大家紛紛向徐靜書送上賀禮,又問了她今日庭辯的情形。
聽趙澈簡單說了徐靜書在武英殿如何大放異彩,幾個表弟表妹看她的眼神都直了,仿佛今日才初次相識一般。
作為徐靜書的二度啟蒙夫子,段玉山非常厚顏地自吹自擂:“看來我還是有點教學天分的,教出個官考榜眼來!明日可以好生同我爹吹噓一番了。”
然後就被趙蕎非常不客氣地嘲笑一通。
一行人熱熱鬨鬨吃完小宴後,天色已完全黑下來,街巷上華燈漸次亮起,璀璨燈火使鎬京春夜備添繁華。
今日趙蕎與她的說書同伴們將說書台子就搭在離“饌玉樓”不遠的鬨市處,大家從饌玉樓出來後就說說笑笑一道過去給她捧場。
此刻夜市上的人已很多,說書台子前很快有許多人圍上來。
趙渭興致勃勃拉扯段玉山,領著趙淙、趙蕊在人群裡左衝右突,最終穩穩占據了離說書台子最近的位置。
徐靜書與趙澈都不大適應人擠人得場麵,隻能無奈笑著退到旁側樹蔭下,隔著喧囂人群聽著說書台那邊傳來的連珠妙語。
趙蕎的一位說書同伴先說了段誌怪話本熱場後,趙蕎便正式登場了。
台下趙家兄妹三個像出籠的鳥兒,雀躍歡騰得在台前蹦躂笑鬨,頻頻起哄讓段玉山給打賞。段玉山也捧場得很,出手是十分大方,惹得周圍其他聽客覺得自己不慷慨解囊都不合適。
趙蕎說的本子與旁人不同,故事假托了前朝背景,虛構了一樁後門大戶後院人勾心鬥角的故事。
可徐靜書卻越聽越覺熟悉,蹙眉想了半晌,才覺這故事好像是脫胎於武德二年京兆府尹查辦的那起“朱家後院殺人案”。
但趙蕎對那起案子顯然做了不少潤色,故事被說得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台下聽者全都聽得眼目大張。
見無人注意這頭,徐靜書悄悄揪住趙澈衣袖挨近他些,小聲問:“阿蕎不太認字,上回你叫我給她的那些東西,她是怎麼看懂的?那些律法條款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是先找一個信得過的朋友讀給她聽,”趙澈想了想,“哦,她那個朋友好像就是你的同僚沐青霓。”
“啊?”徐靜書撓了撓下巴,小聲嘀咕,“明明我與阿蕎住一起,她都不願找我幫忙……”
有種莫名被嫌棄的小心酸呢。
趙澈抿住笑意,略俯身湊到她耳畔:“她大概隻是不好意思麻煩自家嫂嫂……”
話音未落,就被麵紅耳赤的徐靜書踩了一腳。
趙澈也沒躲,隻大掌翩躚一翻,握住她就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噙笑目視前方。
徐靜書心虛羞赧地掙了半晌也沒掙脫,便隻能自欺欺人地想,反正沒人看到,就由得他去吧。
“便宜你是占我不少了,究竟幾時才肯給我個名分?”
徐靜書被他這個問題驚得忍不住扭頭瞪他:“不、不是說好,等我、等我攢一座小宅子再說嗎?”
“那我就不得不關切地再問一句,你的小宅子攢得如何了?”趙澈沒看她,眼底卻閃著逗弄的淺笑。
這個問題讓徐靜書有些心虛了。她認真地想了想,低聲求教:“如今在京中,買一座宅子,最小最小的那種,大約是什麼行情?”
“一座合院,約莫五百到八百金吧。”
徐靜書頓時不說話了。
以徐禦史如今的積蓄,那都夠買半扇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