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免這窘境,便約定俗成地有了“文定後不許未婚夫妻見麵”的規矩。
之前徐蟬沒好意思直接同兩個孩子說這事,想著趙澈到底目力不便,通常出入都有平勝或其他人隨侍,正好那段日子趙澈與徐靜書又各有事忙,她便就沒有刻意提起,隻含糊警告過趙澈兩句。
允州的事一出,全天下都知趙澈的眼睛好了,徐蟬當然也知道。雖說此時離正婚典儀也沒幾日了,但她還是想亡羊補牢地護著小侄女些。
徐靜書在姑母麵前向來都是乖巧聽話的,雖覺這婚俗沒什麼道理,但見姑母麵有尷尬赧色,也不追問犟嘴。
“小五兒說姑母給我送什麼東西來了?”
徐蟬清了清嗓子,轉頭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扁盒遞給她:“嗯,有些事呢,其實吧,正婚典儀前夜府中會有專門的姑姑講給你聽。我想了想,那時才說,或許會將你驚著。就先……給你送兩本冊子來。”
早在初夏時,徐蟬就派人去欽州鄉下請過徐靜書的母親與繼父上京。二人卻覺愧對徐靜書,知她如今有個好歸宿也就心安,不願前來惹得諸事尷尬。
當年他們將徐靜書送往徐蟬處投親,雖是不堪生計重壓的無奈之舉,但在旁人看來總歸心狠涼薄了些。如今她光景大好,若他二人這時又巴巴湊過來,裡裡外外都沒臉,大婚典儀上還會難以自處。
徐靜書心中雖有淡淡傷感,卻也能理解母親與繼父的顧忌,便沒強求什麼。
因這前情,徐蟬待她就得一人擔兩角,既是她未婚夫的母親,又得以遠房姑母身份擔起她的家中尊長之責,在有些儀程細節上徐蟬自己都亂到險些抓瞎,倒是有趣得很。
“這種冊子吧,”徐蟬的臉已紅透,笑得也僵,“在尋常人家,大都是新娘母親交給女兒的……”
她這即將為人婆母的,在正婚典儀之前給兒媳送這個,簡直尷尬壞了。
徐靜書接過,雖不明白她在尷尬什麼,卻還是感激地行禮:“多謝姑母。”
接著就想打開盒子。
徐蟬趕忙按住她,臉紅得快要冒煙:“乖,回房關上門自己看,彆叫旁人瞧見。”
*****
茫然地送走徐蟬和兩個表妹後,徐靜書抱著扁盒回到自己院中,乖乖按照姑母吩咐,獨自進到自己書房中。
端正坐下後,徐靜書打開扁盒,取出裡頭的冊子翻開——
瞬間被燒紅了臉。
此刻她瞧著那冊子就活像一塊著火的碳,丟也不是留也不是。
冊子上圖文並茂地向懵懂小姑娘解釋了“新婚之夜”最重要的一件事。
難怪方才姑母交給她時神情舉止都很尷尬。
這東西就真的……很尷尬啊!
徐靜書雙手捂臉,羞得整個人都快冒煙了。
半晌後,她略略張開指縫,做賊般又往那冊子上覷了幾眼。
唔,畫麵生動詳實、用詞簡潔明了……夫子說過,學問不分高低,不懂的事就是要多看書才行!
她在心中說服自己後,紅著臉放下手來,小心翼翼又翻了一頁。
她看書本就快,那冊子又是每頁一張畫片兒配幾行字而已,沒多會兒就翻過去半本,直看得臉紅心跳、額角冒汗、渾身打顫,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果然學無止境,受、受益良多啊……”徐靜書捧著紅臉自言自語,反複深深吐納平複著紊亂心跳。
書房門被叩響時,她驀地一慌以為是念荷來喚她用飯,趕忙揚聲道:“不、不要進來,我我我來開門了……”
說著忙不迭站起身來,慌張將麵前的冊子胡亂塞回扁盒。
急急小跑著將門打開,外頭站著的卻是魂牽夢縈了一個多月的趙澈。
她先是愣愣地眨了眨眼,又恍恍惚惚抬手往他臉上輕戳兩下。
哦,活生生的。不是做夢。
“你回來啦?”她慢慢綻開了笑,眉眼甜滋滋彎了起來。
趙澈似乎鬆了一口氣,也跟著她彎起唇來:“我回來了。”
“你臉色有點蒼白,是太累了嗎?”她端詳片刻後,麵上的笑又轉為心疼擔憂,“怎不先回府休息?”
“嗯,是有些累,”趙澈抿了抿笑唇,眸底神色轉炙,略帶疲憊的嗓音沉沉沙沙,話尾有繾綣相思無聲迤邐,“等不及想見見你。”
“哦。”他的眼神讓徐靜書驀地羞赧無措起來,咬著唇角垂下了臉。
趙澈挑眉輕笑:“不請我進去坐下‘喝杯茶’?”
他似乎意有所指。
陡然異樣的氣氛讓徐靜書後知後覺地想起書桌上的那個冊子——
若讓他瞧見她躲在書房裡看“那種書”,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她猛地抬起頭,臉色已由紅轉白,驚恐地瑟縮了肩:“姑母說正婚典儀之前我倆不許偷偷見麵彆人家都是這樣的所以你快回去吧!”
語畢,她猛地關上了門。
初秋的黃昏尚有些許悶燥熱氣,可立在書房門口的趙澈卻像置身於數九寒冬。
他心中最大的隱憂,終究還是成真了麼?
他在允州做的事如今隻怕是舉國皆知,這姑娘不可能不知道。她膽子那麼小,定是怕他了。先前乍見時的歡喜笑靨,是因為一時沒反應過來吧。
他沮喪地站在門口半晌後,隔著門板小聲道:“你這是,想始亂終棄嗎?”
每個字都像有棱有角的碎石,尖銳劃過他的喉嚨,擠出他的齒關。
房門忽地被拉開一道縫,露出徐靜書疑惑的半張紅臉:“你沒頭沒腦問的什麼怪問題?我還沒來得及‘始亂’呢!”
冤枉啊,那冊子她才學習了半本,都還沒透徹搞懂該怎麼“亂”!